半个时辰后，战场打扫完毕。
沈云疏站在那堆黑色矿石前，随手捡起一块。
这块石头入手极沉，比同体积的铁要重上一倍不止。表面黝黑，隐隐有金属光泽。
“果然是钨铁矿。”沈云疏心中暗喜。
在现代，钨是熔点最高的金属，也是制造硬质合金的关键。虽然以栖雁坳现在的技术，根本不可能熔化纯钨，但她并不需要熔化它。
古籍记载的“玄铁精金”，其实就是富含钨的矿石。古代铸剑师虽然不懂化学，但他们发现如果在炼钢时加入这种“重石”粉末，虽然很难熔合，但只要有一小部分渗入钢水，或者通过反复折叠锻打将其物理嵌合进刀刃，就能极大地提高兵器的硬度和耐热性。
这就是所谓的“削铁如泥”。
“云疏姐，这石头真有那么神？”沈云墨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
“这东西，是给咱们的雁翎刀升级的关键。”沈云疏眼中闪烁着光芒，“有了它，咱们的刀就能更硬，更锋利，哪怕是对上鞑靼人的重甲，也能一刀两断。”
她转头看向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吴用：“吴管事，听说你们是用‘寻宝鼠’找到这矿脉的？”
吴用垂头丧气地点点头：“是。那是我们金石阁特训的竹鼠，对这种重石的气味特别敏感。”
“很好。”沈云疏笑了，“那几只老鼠，我也要了。以后栖雁坳的探矿队，就由你来带。只要你能再给我找到几处这样的矿脉，我不但不杀你，还给你记大功，赏酒赏肉。”
吴用愣了一下，抬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当家。他从对方的眼神里看不到杀意，只看到一种……求贤若渴的贪婪？不，应该说是野心。
这个女人，她的图谋绝不仅仅是一个栖雁坳。
……
回到栖雁坳时，已经是深夜。
虽然大家都很疲惫，但看着那几大车黑沉沉的矿石，所有人的精神都处于亢奋状态。
马老三早就带着铁匠铺的师傅们在等着了。一看到那些矿石，这帮打了一辈子铁的老匠人就像是色鬼见到了绝世美女，眼睛里都冒着绿光。
“这就是传说中的玄铁？”马老三颤抖着手抚摸着矿石，“乖乖，这分量，沉得压手！要是能掺进刀里，那还不成了神兵？”
“怎么掺，是个技术活。”沈云疏并没有盲目乐观，“这东西熔点极高，普通的炉火根本化不开它。我们要用‘坩埚炼钢法’，配合特制的耐火砖，还要加上鼓风机把炉温催到极致。另外，这矿石必须先粉碎成极细的粉末……”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炭笔在墙上画着示意图。周围的工匠们围了一圈，听得如痴如醉。
就在这时，赵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云疏姐！周大哥！你们快去看看，李员外那边出事了！”
“出事了？”沈云疏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的矿石，“工坊失火了？”
“不是工坊。”赵叶喘了口气，“是李员外带来的那个……那个苏文的信使，赵谦。他刚才偷偷摸摸地去了咱们的火药作坊，被阿禾姐设下的‘报警铃’给发现了。阿禾姐放狗咬了他，现在人被扣下了！”
赵谦？偷火药配方？
沈云疏和周砚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寒意。
苏文果然还是动手了。他表面上送钱送粮，背地里却惦记着栖雁坳最核心的机密。
“走。”沈云疏拍了拍手上的石粉，声音冷冽，“去看看这位赵先生，到底是信使，还是贼。”
……
火药作坊外。
赵谦此时狼狈不堪。他的小腿上被咬了一口，鲜血淋漓，整个人被绑在柱子上，脸色惨白。
阿禾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手弩，气鼓鼓地盯着他：“云疏姐说过，谁敢靠近火药坊半步，就是奸细！你刚才手里还拿着纸笔在抄写什么？交出来！”
沈云疏和周砚大步走来。
“赵先生，”沈云疏看着这个曾经温文尔雅的信使，如今却成了阶下囚，“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只有硫磺味的地方来，是想赏月吗？”
赵谦抬起头，眼神有些躲闪，但还在强撑：“沈姑娘，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只是迷路了，走到这里好奇看了一眼……”
“迷路能迷到警戒线里面？”周砚冷笑一声，从他怀里搜出一张纸。
借着火把的光亮，可以看到那纸上画着火药颗粒的形状，还记录着一些关于木炭和硫磺比例的猜测数据。虽然不完全准确，但已经触及到了颗粒火药的核心秘密。
“赵先生好记性，好眼力。”沈云疏拿着那张纸，轻轻抖了抖，“这就是苏文让你来的真正目的吧？看来那个‘游击将军’的名号，买的不光是我们要替他卖命，还要买咱们吃饭的家伙。”
赵谦面如死灰，知道再也无法抵赖。
“沈姑娘，各为其主。”赵谦叹了口气，“苏先生也是为了江临府的安危。这种利器，掌握在朝廷手里，总比流落在民间要安全。”
“朝廷？”沈云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现在的朝廷，连自己的百姓都护不住，还要抢百姓自保的武器？赵先生，你回去告诉苏文。火药配方，我不会给。但他如果想要成品火药，我们可以谈。这就是生意。”
“你……你不杀我？”赵谦惊讶地看着她。
“杀你有什么用？杀了你，苏文还会派李谦、王谦来。”沈云疏把那张纸撕得粉碎，扔在风中，“留着你，正好让他知道，栖雁坳的秘密，不是那么好偷的。从今天起，你就留在李员外的织造坊里帮忙吧。什么时候苏文拿出了让我们满意的筹码，什么时候我再放你回去。”
“带下去，严加看管。”周砚一挥手，两名护卫将赵谦拖了下去。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沈云疏抬头看了看夜空。
“苏文这次没得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周砚沉声道，“我们要防着他狗急跳墙。”
“他跳不了墙。”沈云疏自信地笑了笑，“因为鞑靼人的大部队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他除了求我们，别无选择。”
“在那之前，”她指了指那堆钨铁矿，“我们要把这些石头，变成插在鞑靼人心口上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