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要去接韶音。
韶音在集市上采买东西。
今日上午她赎出阮香,手中竟然还剩下一些钱财。
原本以为连玻璃杯都要卖掉才够,没想到现在还有余钱。
她回到府中,陆陆续续又有些飞月楼的姐妹前来求助。
全都是因为昨日月掌柜的案子当堂审判,满城皆知。
飞月楼的歌姬舞姬洗碗婢杂工杂役……都被打上“清白有损”的烙印,有家回不得。
韶音心中自是愤慨——
西桥县的其他百姓或许是昨日才知道的,但她们的家人,一早就知道她们在飞月楼当差啊!
当初送人去的时候欢欢喜喜,如今就说不知道那地方会吃人。
韶音只叹世上情义轻,利益重,着实可悲。
即使如此,她干脆同诗诗、画画、岑嫂子等人,四处打听,若是还有在家中过不下去的,都问一问境况。
如此,跑了一天,有些尚且有去处,或者家人肯收留。
无家可归者,竟然搜罗了十二三人,还有三四人说是昨日就未曾归家,不知去处。
韶音让岑嫂子等人在府中安顿新来的姐妹,洒扫庭院,自己则出门,带一只琉璃杯,请秦老板便宜收了。
秦老板看到琉璃杯,自是惊讶不已。
“琉璃杯越通透,价钱越高……可我说的通透,可不是这种通透!”
琉璃杯以通透色淡为雅,秦老板经营脂粉铺子,也是见过一些好东西的。
但秦老板见过的最通透的琉璃,也不可能像现在看到的这只这样,一丝杂质都无,通体清透。
秦老板当即表示:“这个我这里出不了。”
她的脂粉铺子不算大,只能说温饱无碍,但接触不到真正的达官显贵。
这样通透的琉璃杯,只怕是贡品都做得。
韶音略一沉吟,问秦老板:“那若是拿去别处出手,秦老板觉得卖个什么价合适呢?”
秦老板思索再三:“若是没有人情背景之论,不哄抬价钱的话,卖出一百两该是无碍的。”
这琉璃杯,首先便是料子难得。
但即便得到了这样的料子,还得寻访能工巧匠,才能将料子雕刻打磨出如此平滑精致的形状。
琉璃易碎,这过程中,但凡有一处差错,这杯子便不成了。
故而一只杯子,要卖出十倍的成本,才能有盈利。
秦老板根据玻璃杯的通透程度和做工,给出了一个中不溜的价格,一百两。
韶音浅浅一笑:“好,那我便厚着脸皮问一问,秦老板可愿意八十两收购这只琉璃杯?”
秦老板的眼睛骤然睁大。
她知道韶音这是什么意思。
她报的价,是这只杯子的成本价,但这杯子稀奇罕见,本就不能以成本论处。
物以稀为贵,若是有人炒作吹捧,这杯子的价格只怕能翻倍,卖上二百两都不止。
但现在韶音却问她,八十两,她收不收。
秦老板看着韶音:“你可想好了?我若是转手,两倍不止。”
韶音笑道:“我既开口了,便是想好了。”
这杯子来历复杂,对她来说,并没有花多少力气,若是能换得八十两,已是大赚。
她家中现在收留了不少人,吃穿住行都是开销,迫切需要一笔钱。
而且秦老板跟她是同路人,同样收留着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秦老板帮她代售东西,不收取利润,韶音也愿意让利与秦老板。
两人并未就价格拉扯,只言片语之间,就理解了对方的心意。
秦老板坦然一笑:“好,那我就八十两收下。”
一只玻璃杯,换了八十两。
韶音捧着钱,回到府中,一部分交由乳母收好,攒钱还债。
另取了家中碎银,带着凝香何露外出采买。
结果买的东西太多,何露送回来一些,又叫诗诗和秦画前去帮忙。
诗诗和秦画帮着把晚上要用的旧被褥拆洗了,这才急匆匆赶往集市。
没想到出门就见到了阮香。
三人一同到了集市,同韶音几人碰面,六个人,个个都拎着东西,还借了一辆板车,方便推重物。
六人挎着包袱,齐齐推车,一路往韶音家中走去。
樊诗诗和秦画还在商量着:“加上阮香,我们便有十四个姐妹了,东跨院四间房,一间睡上三四人便可。”
凝香与何露也急忙点头,向韶音表明她们的心意:“韶音,其他院子你且租着,东跨院的租子,你多容我们一段时间,等我们找到活计了,必定交上。”
因为是姐妹,所以韶音才想搭救收留大家。
但同样也是因为是姐妹,所以大家不愿意韶音吃亏。
韶音笑而不语。
六个人里,只有阮香不曾言语。
但韶音知道,阮香一定明白她的心意。
……
回到韶音家中,其他姐妹已经齐齐动手,将东跨院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岑嫂子带着人在主院收拾,乳母带着另外几个姑娘,在厨房里忙活。
府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吃饭都是问题。
乳母都没好意思说——刚下下米,一口气把府里剩下的米全都下了。
岑嫂子她们还说呢:“乳母,不用这么多,我们都吃得少,少下些,省米。”
乳母嘴上说:“不打紧不打紧,小姐让煮的,这么多人,吃得了的。”
其实心里也在着急。
中午大米就吃得差不多了,晚上吃什么,都得现想。
韶音一回来,乳母就盯着她们拉回来的板车看——想看看这孩子买米没有。
樊诗诗和秦画瞧出来了,忍俊不禁。
两人噔噔噔地跑到车上,扛下来一袋大米:“乳母!我们买米啦!”
这一袋子,能有八十斤。
乳母连忙叫道:“我滴乖乖!快快放下,我来我来!”
一边忍不住道:“你们两个看着这般瘦,竟能扛起这么大袋的米来。”
几个姑娘笑道:“我们是舞姬,每日里要练舞,跳舞的时候举着陶罐酒瓮,都不能偏移分毫,力气早就练出来了。”
鞭子挨多了,力气自然就大了。
乳母听了,又是一阵心酸:“我滴儿!苦了你们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许府众人聚在一起,十四个人加上乳母和管家老陈,分了两桌吃饭。
这一晚,无家可归的姐妹们,都有了能安稳睡觉的地方。
但大家却默契地失眠了。
韶音收留了她们,但她们的前路,到底在何方呢?
另一边,韶音叫阮香去她屋里睡。
只不过,阮香心里清楚,这一晚,她们俩是不会睡觉的了。
光是山庄里的奇遇,就足够她们说上一晚上的了。
她们现在是迫不及待想要交换信息,想要知道,那山庄到底是什么地方,庄主又到底是什么人。
她们这是不是碰上了传说中的河神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