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拎着两斤排骨往回走时,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他猛地回头,只看见卖猪肉的王屠户正用沾着血的手抠鼻孔,看见他回头还咧嘴笑了笑,牙缝里塞着片肥肉。
邪门了。沈晋军嘀咕着加快脚步,怀里的桃木剑突然发烫,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紧张:别往巷子走,绕大路。
咋了?沈晋军往旁边的菜市场拐,这里人多,就算真有啥情况,喊一嗓子总能招来几个大妈帮忙——上次张梓霖被小鬼缠上,就是卖菜的刘大妈用扫帚打跑的。
菜市场里弥漫着鱼腥和烂菜叶的味儿,沈晋军刚走到水产摊,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回头一看,入口的铁门不知啥时候关上了,还上了把大锁,锁芯上缠着圈黑雾。
坏了。沈晋军掏出手机想给广颂子打电话,屏幕却黑得像块炭,按了半天没反应。水产摊的老板不知啥时候不见了,鱼缸里的金鱼肚皮朝上漂着,水浑浊得像墨汁。
有人吗?沈晋军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市场里荡出回音,听着有点发虚。他往里面走,想找找其他出口,脚却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个啃了一半的胡萝卜,上面还留着牙印——是菟菟的。
菟菟?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喊,就听见水果摊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摸出张土拨鼠符攥在手里,蹑手蹑脚走过去,正看见小飞蹲在地上,抱着袋薯片往嘴里塞,俩小辫上还沾着片菜叶。
你咋在这?沈晋军松了口气,刚想伸手拉她,小飞突然指着他身后,嘴里的薯片渣喷了一地,眼睛瞪得溜圆。
沈晋军猛地回头,只见卖豆腐的摊子后面站着个人,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背对着他,手里拎着把菜刀,正一下下剁着案板,咚咚咚的声音在市场里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谁啊?沈晋军壮着胆子问,买豆腐还是买刀?
那人没回头,只是剁得更响了。沈晋军这才发现,案板上根本没有豆腐,只有堆黑乎乎的东西,看着像......头发?
沈晋军,是谢汉辉!他回来了!!叶瑾妍的声音发紧,黑月会的黑衣人,他手里的菜刀沾了至少十条人命!
谢汉辉这才慢慢转过身,脸上戴着个铁面具,只露出双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手里的菜刀滴着黑汁,落在地上冒烟,把水泥地都腐蚀出个小坑。
金土流年,谢汉辉的声音像砂纸磨木头,许小姐让我来请你去做客。
不去。沈晋军把小飞往身后藏,我家龟丞相还等着我喂呢,没空跟你瞎掰。他悄悄往旁边挪,想摸到蔬菜摊后面的消防通道,脚却踢到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广成子,正抱着他的辨灵散坛子,缩在白菜堆里发抖。
你咋也在这?沈晋军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让你看好家吗?
我、我来买芥末......广成子的声音都带哭腔了,刚进市场门就被人推了一把,再睁眼就看见这戴面具的了......
谢汉辉突然动了,速度快得像阵风,菜刀直劈沈晋军面门。沈晋军赶紧往旁边滚,菜刀劈在水果摊上,西瓜碎了一地,红瓤混着黑汁溅得到处都是。
广颂子呢?沈晋军边躲边喊,他可不想跟这疯子硬拼。
不知道!广成子突然把坛子往谢汉辉身上扔,吃我超级辨灵散!
坛子在谢汉辉面前炸开,芥末粉混着朱砂劈头盖脸撒过去。谢汉辉没躲,只是挥了挥菜刀,芥末粉全被一股黑气挡在外面,反而呛得广成子直咳嗽,蹲在地上涕泪横流。
没用的。谢汉辉冷笑,菜刀突然变长,像把大关刀,横扫过来。沈晋军拽着小飞和广成子往旁边跳,身后的肉摊被劈成两半,排骨撒了一地,其中一根正好砸在广成子脑袋上。
哎哟!广成子抱着头蹲下去,我的头比你的破刀硬!
谢汉辉显然没料到这胖子这么抗揍,愣了一下的功夫,沈晋军已经摸出三张土拨鼠符,往地上一拍。
给我陷!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谢汉辉脚下的水泥地陷下去个坑,他猝不及防掉了进去,半截身子被埋住。可那坑刚合上,就被他用菜刀劈开,黑汁混着泥土溅得老高。
就这点本事?谢汉辉从坑里爬出来,铁面具上沾着泥,看着更吓人了,许小姐果然高估你了。
沈晋军正想再掏符,突然听见市场入口传来一声巨响,铁门被人一脚踹开,广颂子拎着铜锤站在门口,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尊门神。
你可来了!沈晋军差点哭出来,再晚来一步,我就得给你收尸了!
广颂子没说话,只是把铜锤往地上一顿,的一声,震得市场顶上的灯泡噼里啪啦往下掉。谢汉辉的眼神凝重起来,握紧了手里的菜刀。
他的刀有问题。叶瑾妍提醒,上面的黑气能化符咒,让广颂子小心。
广颂子像是听见了,突然冲过去,铜锤直奔谢汉辉面门。谢汉辉举刀去挡,的一声,火星子溅了两人一脸,谢汉辉被震得后退三步,握刀的手都在抖。
有点意思。谢汉辉舔了舔嘴角,眼睛更红了,好久没遇到能接我一刀的人了,广颂子你越来越厉害了。
他突然把菜刀往地上一插,黑气顺着刀身钻进地下,市场里的摊位开始摇晃,蔬菜瓜果滚得满地都是,还夹杂着些惨白的手,从地里伸出来,抓向沈晋军他们的脚踝。
是地缚灵!叶瑾妍急喊,他用菜刀当媒介,唤醒了市场里的冤魂!
广成子被只手抓住了裤腿,吓得嗷嗷叫,抬脚就踹,结果把鞋踹飞了,露出只花袜子——还是上次沈晋军给他买的,印着小黄鸭的那种。
广颂子!快想想办法!沈晋军拽着小飞跳上肉摊,躲开地上的手,再这样下去,咱们得给这些鬼当下酒菜!
广颂子没理他,只是把铜锤舞得更快了,每砸一下,就有几只手缩回地里,黑气也淡了些。谢汉辉显然没想到他这么能打,往后退了退,似乎想找机会溜。
想跑?沈晋军掏出最后一张土拨鼠符,瞅准谢汉辉的脚就扔过去,广颂子,给他来下狠的!
符纸落地,谢汉辉脚下突然陷下去,这次他反应快,借着下陷的劲儿往前跳,正好撞向广颂子的铜锤。的一声,铜锤砸在他胸口,铁面具都凹了一块,谢汉辉喷出口黑血,踉跄着撞开消防通道的门,跑了。
地缚灵随着他的离开慢慢消失,市场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广成子的抽泣声——他的坛子碎了,芥末粉撒了一地,心疼得直掉眼泪。
广颂子捡起地上的菜刀,用布擦了擦,递到沈晋军面前。刀身上的黑汁已经干了,露出道诡异的花纹,像张人脸。
留着?沈晋军不敢接,这玩意儿邪乎得很。
有用。广颂子的声音闷闷的,把刀往自己背后一插,能找到他。
沈晋军这才注意到,广颂子的胳膊上划了道口子,血正顺着胳膊往下流,滴在地上,和刚才谢汉辉的黑血混在一起,居然冒出了白烟。
你受伤了!沈晋军赶紧掏出萧霖给的云南白药,往他胳膊上喷,跟你说了小心点,你偏不听......
广颂子没躲,只是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狼藉,突然说:排骨碎了。
碎了就碎了!沈晋军没好气,命比排骨重要!大不了晚上吃泡面......
话没说完,就看见广成子蹲在地上,正把撒了的芥末粉往坛子里扫,边扫边嘟囔:还能凑活用......加点花椒面就行......
沈晋军看着他那副样子,突然笑了,叶瑾妍的声音也带着笑意:你这道观里,真是啥奇葩都有。
广颂子抬头看了看天,晨光已经洒满市场,照在满地的蔬菜上,居然有点好看。他拽起沈晋军的胳膊,往门口走。
干啥去?沈晋军问。
买排骨。广颂子的声音很轻,晚上炖。
沈晋军愣了愣,突然觉得这闷葫芦也不是那么难相处。他回头喊广成子:别扫了!再买新的芥末!算我的!
广成子一听这话,立马蹦起来,光着只脚就往外跑,花袜子在晨光里特别显眼。
小飞抱着薯片,跟在他们后面,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加胡萝卜......
市场门口的阳光暖烘烘的,沈晋军看着广颂子的背影,突然觉得就算遇到再多像谢汉辉这样的疯子,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身边有能一起打架、一起吃排骨、一起心疼芥末粉的人。
这样的日子,好像还挺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