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点落在江临渊掌心的瞬间,上官玥的剑胚忽然震了一下。
那不是风吹,也不是地面震动带来的波动。是它自己动了,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剑身微微偏转,指向裂缝深处。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人影从光芒中浮现。
不是实体,没有脚步,也没有气息。那人站在那里,像是一段被强行拉出的记忆。灰色长袍,眉眼锋利,嘴角挂着熟悉的冷笑——周云鹤。
他手里握着半块黑色令牌,表面刻着细密纹路,边缘有烧灼痕迹。那纹路她认得,和她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小时候她被困在家族密室,墙上就刻着这样的图案。每晚闭眼,都会看见它们在黑暗里发光。
剑胚发出一声低鸣,像是痛,又像是怒。
“你来了。”周云鹤开口,声音很轻,却直接传进她脑子里,“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这里。”
上官玥没说话。她想后退,脚却钉在原地。胸口闷得厉害,呼吸变得短促。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空气在收缩,空间在塌陷,她像回到了那个只有三步宽的密室,门在外面落锁,钥匙早就被人拿走。
“你父母就是死在这块令牌下。”周云鹤看着她,眼神像刀子刮过,“他们不肯交出炼器核心阵图,所以被镇压在密室最底层。你知道吗?最后一天,你母亲还在用指甲在墙上画符,想给你留一条出路。”
上官玥的手指抖了一下。
她说不出话。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火光、哭喊、铁链拖地的声音。她一直以为父母是死于噬灵阵暴动,是意外。可现在听来,根本不是。
是谋杀。
“你背上的伤,还记得怎么来的吗?”周云鹤往前一步,令牌抬起,对准她心口,“是你父亲推你进暗道时,被守卫的刀擦到的。他把你推出去,自己留在里面。而你……逃了。”
“我没有逃。”她终于开口,声音哑了。
“那你为什么活下来了?”周云鹤笑了一声,“因为你跑得快,因为你躲得好。可他们呢?他们连尸体都没留下。”
剑胚猛地一震,自行脱离她的手,飞向半空。剑尖直指周云鹤咽喉,青光暴涨。
“你不是周云鹤。”她盯着那张脸,“他已经死了。你是谁留下来的东西?残念?还是血咒?”
周云鹤没回答。他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令牌,然后轻轻一捏。
令牌裂开一道缝,里面的纹路开始流动,像活过来一样。那光越来越亮,照得整个裂缝都泛起黑青色。
“你以为你在追寻真相?”他说,“其实你一直在逃避。你不碰家族旧物,不查父母遗案,甚至不敢进封闭空间。你怕的不是幽闭,是你记起来了。”
上官玥咬住牙。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些年她拼命练器,接任务,抢材料,就是为了离过去远一点。她不想想起那个晚上,不想想起母亲最后看她的眼神。她以为只要把剑胚修好,就能证明自己,就能让所有人闭嘴。
可她错了。
剑胚在空中旋转一圈,突然调转方向,剑刃向下,直劈周云鹤头顶。
周云鹤抬手挡,但那只是幻影,没有实体。剑刃穿过了他的头颅,没有阻拦。令牌却在同一瞬炸开,碎成两片,其中一片飞向她。
她伸手接住。
金属碎片边缘锋利,划破掌心。血立刻涌出来,顺着纹路流进凹槽。那一瞬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血液冲进了身体。
不是疼痛。
是一种连接。
她低头看那碎片,发现上面的纹路正在变化。原本死板的刻痕,开始像水流一样移动,最终组成一个完整的阵图。那是她从未见过,却又无比熟悉的结构。
系统提示出现在眼前。
【检测到玄铁剑胚最终材料】
她没动。
剑胚缓缓落下,回到她手中。这一次,它不再颤抖。它安静地贴在她掌心,像是终于找到了主人。
她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里没有慌乱,也没有愤怒。只有一股沉下来的力气。
“你说我逃了。”她看着周云鹤的幻影,“可我现在站在这里。你呢?你只剩下一缕残意,靠着别人的记忆活着。你连恨都是假的。”
周云鹤的脸色变了。
“你根本不明白。”他声音低了几分,“他们留这块令牌,不是为了害你。是怕你太早知道真相,会疯掉。他们把你送走,是让你活下去。可你呢?你把这一切当成诅咒,当成耻辱。你宁愿相信自己命不好,也不愿承认他们是为你而死。”
上官玥的手收紧。
碎片嵌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她没擦,也没松手。
“我不是不信。”她说,“我是不敢信。”
从小到大,没人告诉她这些。家族说她是灾星,同辈避着她,长辈冷眼看她。她只能靠自己。她学会在实验室熬通宵,学会一个人面对追杀,学会在别人背后议论她时面无表情地走过。
她以为变强就能摆脱过去。
可真正的枷锁从来不是出身,不是流言,而是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那部分记忆。
剑胚忽然亮起。
不是青光,也不是黑纹,而是一种更深的颜色。像是熔化的金属,在剑身上缓缓流动。那光顺着她的手臂爬上去,一路延伸到肩背,最后在她身后形成一片虚影。
两个人影站在那里。
一男一女,穿着旧式炼器师长袍。男人右手缺了两根手指,是早年炼器事故留下的;女人左耳戴一枚银环,是她亲手打的。他们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然后慢慢点头。
上官玥的眼眶热了。
她没有哭。她只是抬起手,对着那两个身影,行了一个炼器世家最重的礼——双手交叠于胸前,指尖朝天,掌心向外。
这是传承之礼。
意思是:我接下了你们留下的东西。
虚影渐渐淡去。最后一刻,女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
碎片还在她手里。
剑胚安静地垂着,温度比之前高了一些,像是有了心跳。
她知道这把剑不一样了。不只是因为加了材料,而是因为它终于完整了。它不再是未完成的残兵,而是承载了两代人意志的器。
她低头看自己的掌心。
血已经凝了,盖住了碎片上的纹路。但她能感觉到,那阵图还在动,和她的脉搏同步跳动。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她抬头。
江临渊还站在原地,手捧光点,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很稳,像是不会倒。她也没有出声。
她只是把碎片收进衣袋,握住剑柄,站直了身体。
这时,剑胚忽然再次震动。
她皱眉,低头看去。
剑身内部,有一道极细的裂痕正在蔓延。不是损坏,而像是某种封印被触动了。裂痕走到一半停下,从中渗出一丝极淡的红光。
那光很微弱,几乎看不见。
但她记得这种颜色。
小时候在密室里,每次阵法启动前,墙上都会浮现出同样的红纹。那是血咒的标记,用来标记背叛者,也用来标记继承人。
她盯着那道红光,慢慢抬起手。
指尖轻轻碰上剑身。
红光顺着她的皮肤爬上来,在手腕处停住,形成一个小小的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