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的跟墨汁一样。
鹰愁关就像头沉默的巨兽,死死趴在黑石山脉的咽喉上。
关隘上,火把连成一条扭曲的火龙,把士兵们紧张的脸照的一明一暗。
山下平原却是一片死寂,好像白天那场惊天动地的骂战只是幻觉。
磐石城临时搭的前线指挥塔上,夏青禾放下手里的军用望远镜,黄铜镜身上还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骂完了,戏也演完了。
现在,该正主上场了。
“青禾,你说...卫康那老狐狸,今晚会动吗?”
夏云峥站她旁边,声音里有股压不住的兴奋劲。他已经按夏青禾的吩咐,把最精锐的第一跟第二营,像两把张开的钳子,悄无声息的布置在营地两侧的丘陵后面。
“他会的。”夏青禾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已经发生的事。
“哥你记住,一个被人指着鼻子骂成缩头乌龟的将军,要是不想被手下的兵看扁,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第二天开城决一死战。”
“要么,就在今晚,搞一场漂亮的夜袭,扳回一城。”
决一死战?卫康那性格,不可能。他就是块茅坑里的石头,不是炮仗。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偷袭。用一场小规模的胜利证明他不是懦夫,顺便还能试探我的虚实。老将军们的经典套路,一点新意都没有。
潘律在一旁听着,额角有点冒汗。
他发现自己过去引以为傲的权谋心术,在这个女人面前,显得那么...老套。
她根本不猜。
她是直接用冰冷的逻辑,算出对手的最优解,然后提前把陷阱挖好。
这不是博弈。
这是降维打击。
“报——!”
一个负责侦察的斥候鬼魅一样的出现在塔下。
“启禀领主!鹰愁关吊桥放下来了,大概三百人的轻骑,正趁着夜色朝我们一号营地摸过来!”
“一号营地?”夏云峥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那是...李珏那批人待的地方!”
潘律的脸色也变了:“卫康好毒的计!他是想趁降兵军心不稳制造混乱,甚至...策反他们!”
果然。
柿子专挑软的捏。
他算准了我不敢把武器发给那些降兵,算准了他们是一盘散沙,一冲就垮。
他甚至觉得,他的兵一出现,那些降兵会马上倒戈,反过来咬我一口。
夏青禾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潘先生,你说错了。”
“他这不是计策。”
她慢慢举起手。
“这是饵料。”
“我专门给他准备的,最香的饵料。”
随着她手臂挥落,一道刺耳的尖啸声撕开夜空。
“咻——砰!”
一枚红色信号弹在夜里炸开,把整个一号营地几百米内的地方,照的跟白天一样亮!
……
山谷另一边。
一支三百人的精锐夜袭队,正悄无声息的靠近那片看着防备松懈的营地。
带头的校尉是卫康的亲侄子,卫延。
他看着营地里稀稀拉拉的篝火还有那些没精打采的哨兵,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一群废物。
白天被将军几句话就吓破了胆,晚上连站岗都没劲。
就这种货色也配叫禁军?
叔叔也太小心了,对付这种垃圾,三百精骑一个冲锋就踏平了!
他都想好了。
冲进去砍翻那些哨兵,然后高喊“朝廷大军已到,迷途知返者既往不咎”,那些被俘的禁军肯定会响应。
到时候里应外合,一把火烧了夏青禾的营寨,看她明天还怎么嚣张!!
就在他要下冲锋命令的前一秒。
“咻——砰!”
一团刺眼的红光在他头顶猛的炸开!
突然的强光让所有习惯黑暗的骑兵眼睛一阵刺痛,眼前白茫茫一片。
“不好!有埋伏!”卫延心里大惊,声嘶力竭的吼道。
但,晚了。
“哒哒哒哒哒哒——!”
不是弓弦声也不是喊杀声。而是一种他们从没听过的,像死神咆哮一样密集又恐怖的金属风暴声!
营地两侧的丘陵上,突然掀开几十块用草皮伪装的盖板。
盖板下面不是弓箭手,而是一挺挺架在三脚架上的,造型狰狞的黑色铁疙瘩!
机枪手扣下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喷出长长的致命火舌!
子弹跟不要钱一样,用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劈头盖脸的泼向那三百骑兵!
这就是夏青禾利用系统能量,紧急给夏云峥的突击营兑换的,超越这个时代近千年的大杀器——m2重机枪的简化版!
“噗!噗!噗!”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就像被看不见的锤子砸中,胸口炸开一个个大血洞,人跟马一起被打成一滩烂肉!
战马的悲鸣跟士兵的惨嚎响成一片。
坚固的皮甲,在12.7毫米口径的子弹面前,薄的跟纸一样。
一个冲锋,就一个照面。
三百人的骑兵队,前排三分之一,就直接从这个世界上被“抹”掉了!
“怪物!是怪物!”
幸存的骑兵魂都吓飞了。
他们看着同伴在眼前蒸发,看着那撕裂空气的火线,闻着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跟火药味,那身经百战的意志,这一刻被完全摧毁!
这不是战争!
这是屠杀!!
“撤!快撤退!”
卫延的胆子都吓破了,他调转马头拼命想逃出这片死亡地带。
但是,另一边的丘陵上,同样的火舌也亮了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
交叉火力!
死亡的火线织成一张逃不掉的网,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骑兵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不断有人跟马被扫倒在地。
这场所谓的“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没超过三分钟。
枪声终于停下时,山谷间只剩下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还有战马痛苦的嘶鸣。
三百名京城最精锐的夜袭骑兵,全军覆没。
……
一号营地里,李珏跟他那三千名“矿工”,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趴在地上死死抱着头,听着外面天神发怒般的轰鸣,还有同僚们绝望的惨叫,一个个抖的跟筛子一样。
当枪声停止,夏云峥带人走进营地时,没一个人敢抬头。
他们看着那些拿着魔鬼武器身上还带硝烟味的北境士兵,眼神里只剩下最原始的,刻进骨子里的恐惧。
这一刻,他们才真的明白。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割据势力。
而是一个拥有碾压力量的,没法匹敌的怪物!
任何反抗的念头,都在这一刻,永远的烟消云散。
……
指挥塔上。
潘律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抖。
他看着山谷下那片修罗场一样的景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作为前朝太子,他见过最精锐的军队跟最惨烈的战场。
但没有哪一次,能跟眼前这景象比。
那不是战斗。
那是工业化的高效的冷酷的...清除。
“恶...恶魔的武器......”他喃喃自语。
夏青禾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潘先生,这不是恶魔的武器。这是真理。”
“当你的真理口径够大射程够远的时候,你就掌握了世间最大的道理。”
她再次举起望远镜,望向远方那座死寂的鹰愁关。
卫康。
现在,你该明白你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了吧?
你的谨慎你的谋略,在你没法理解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
“夏云峥。”她对着塔下喊。
“在!”
“打扫战场,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收回来。至于那些尸体......”
夏青禾眼里闪过一道冷光。
“挑一百个官职最高的,把头砍下来,在鹰愁关外,给我筑成一座京观。”
“是!”
夏云峥的声音里充满了嗜血的兴奋。
潘律听了浑身一颤,失声喊道:“大人!不可!这么干太残暴了,有伤天和,会失尽天下人心的!”
“天下人心?”夏青禾冷笑一声。
“潘先生,对付讲道理的人,我才跟他们讲仁义道德。”
“对付想把我当猎物的豺狼,我就要用最残暴最直接的方式,敲碎他所有的牙,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我要让卫康,让上京城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都看清楚。”
“惹我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