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着刀,走出防护网,走向被领域死死压制、动弹不得的几人。步履轻松,如同去收捡猎物。
“下辈子,”他的声音轻快,在死寂的广场上异常清晰,“记得把招子放亮点。”
“别惹……不该惹的人。”
刀光,闪过。
并不华丽,却极致高效。黑色的刀身在空中划过简洁的弧线,带起几蓬血花,然后归于沉寂。
废土之上,弱肉强食是唯一法则。心软、犹豫、对豺狼讲仁慈,只会让它们下次更加凶残地扑上来,咬断自己乃至身边所有人的喉咙。这个道理,盘龙镇的每一个人,都在血与火中学得透彻。
希望号的发动机重新发出低吼,缓缓驶离这片重归死寂的商业广场废墟。车轮碾过尘土,将方才的一切血腥与咒骂都抛在身后。
车厢内安静了很久。只有发动机平稳的轰鸣和窗外风声。
明枫一直看着前方,目光有些空洞,握着方向盘的手依旧很稳,但指节泛白。半年前被抛弃的冰冷,半年挣扎求生的艰辛,方才亲人彻底撕破脸皮的恶毒与杀戮……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翻腾,最后却奇异地归于一片平静的虚无。
直到盘龙镇那标志性的、在昏黄天际下泛着温暖蓝光的能量罩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宁姐,”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却很清晰,“回去之后……我想单独跟您汇报一件事。”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是关于我的异能……还有,半年前我发烧那晚,发生的……一些我自己也不太明白的‘异常’。”
系统猫耳朵瞬间竖起,扭过头,金黄色的猫眼灼灼地盯着明枫:“喵!我就说!早就感觉你身上的能量波动不对劲!时强时弱,还带着股……说不出来的‘干净’味儿,跟那些打打杀杀的异能完全不一样!”
小丫也好奇地转过头,墨镜后的眼睛眨了眨。
苏宁宁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手依旧习惯性地轻抚着腹部。她的目光温和地落在明枫紧绷却挺直的背脊上,那目光里有洞悉,有了然,也有淡淡的鼓励。
她只回了一个字,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好。”
希望号的引擎声在废弃的省道上显得格外突兀。连续几日的搜寻,除了零星的丧尸和几伙如惊弓之鸟般迅速躲藏的幸存者,并未发现大型聚居点。
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血橙时,一片由高墙、电网和了望塔构成的灰色庞然大物,沉默地矗立在道路尽头。
“宁姐,前面……像是个监狱?”明枫放缓车速,语气带着谨慎的探询。
小丫摘下墨镜,眯着眼打量
“规制看,是女子监狱,这地方选得刁钻,高墙厚垒,四方格局,是个易守难攻的乌龟壳,就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菩萨还是罗刹。”
系统猫在苏宁宁膝头上伸了个懒腰,粉嫩的鼻子用力吸了吸
“喵呜~ 活人气味不少,细细闻来……阴气沉沉,阳刚之气几乎闻不到,九成九是个姐妹窝,不过嘛,煞气也挺重,不是善茬。”
车子在距离锈蚀大门百米外稳稳停下。几乎在车轮停止滚动的瞬间,围墙了望塔和密布的射击孔后,齐刷刷探出十几张紧绷的面孔,以及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弩箭和磨尖的长矛。
一股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瞬间笼罩过来。
一个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女声通过简陋的扩音器响起,斩钉截铁
“外来车辆!立刻熄火!表明身份、人数、意图!重复,立刻表明身份!否则视作敌对,格杀勿论!”
明枫推门下车,高举双手,朗声道
“我们没有恶意!来自盘龙镇幸存者基地,途经贵地,希望有机会交换信息或物资!”
她的声音在空旷地带传开,清晰而稳定。
“盘龙镇?没听过!”
扩音器里的声音更加冷硬
“最后警告!立刻调头离开!给你们三十秒!”
气氛瞬间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小丫的手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系统猫也弓起了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等等——!焱姐!等一下!”
一个带着急促喘息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声音,突然从围墙上方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只见陆曼的身影踉跄着出现在墙头垛口,她似乎是一路跑来的,脸色比之前分别时更加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用力挥舞着手臂,声音带着颤抖的喜悦
“是她们!真的是她们!苏队长!明枫姐!小丫!还有猫!是她们救了我”
“陆曼?”明枫抬头,脸上露出惊讶。
墙后的守卫们显然也认识陆曼,紧绷的弓弦稍稍松弛了几分,弩箭的角度微微下垂,但警惕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希望号和明枫。
一个身影越众而出,站到激动不已的陆曼身边。
这是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女子,一头利落的短发被风吹得微乱,面容轮廓分明,肤色是长期风吹日晒的小麦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此刻正带着审视、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缓缓扫过希望号,最终,定格在缓缓降下的车窗后,那张带着平静笑意的脸上。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肘部膝盖处打着耐磨补丁的旧式作战服,肩背挺得笔直,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然流露出一股历经硝烟沉淀下来的威严和压迫感。
这便是秦焱。
她的目光与苏宁宁相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闪过。
“苏队长?”
秦焱开口,声音比通过扩音器时少了几分冰冷的机械感,多了几分属于活人的低沉沙哑,但那份审视的重量却丝毫未减
“陆曼一直念叨你们的恩情。我代她,也代姐妹们,谢过。”
她的话语礼貌,却带着清晰的疏离感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监狱重地,事关近百姐妹的生死,恕不接待外来者。”
她抬手指了指大门右侧一片用石灰划出的区域,语气生硬
“如果你们急需补充饮水,可以在那片区域停留半小时,我们会吊下一桶净水,但人,不能下车,车,不能靠近,这是底线。”
这番表态,既表达了有限的“善意”,又划下了清晰的界限,滴水不漏。
苏宁宁闻言,脸上那抹淡然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些。
她没有立刻反驳或请求,而是微微前倾身体,目光越过秦焱,仿佛能穿透高墙,看到其后那些沉默而艰辛的生命。
她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秦队长言重了,救助同伴,分内之事,不值一提,倒是冒昧问一句,我看几位姐妹面色疲惫,眉宇间隐有痛色,可是营地里……缺了消炎镇痛的药物?或者处理伤口的碘伏、干净的绷带?”
秦焱瞳孔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缩,下颌线的肌肉绷紧了一瞬。
她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药品,尤其是抗生素和外科用品,是任何幸存者据点最核心也最稀缺的战略资源之一。
苏宁宁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紧绷,目光又扫过墙头其他几位女守卫,她们虽然强打精神,但眼底的憔悴和长期营养不良的痕迹难以完全掩盖。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真挚的关切
“再不然……姐妹们都是女子,每月难免有那几日不便,不知营中,红糖、生姜,或者……最基础的卫生用品,可还充足?”
这话问得委婉,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这群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的女性内心最柔软、也最难以启齿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