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面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却明知这无法缓解时差带来的困顿。
在中国和马来西亚两站 A1Gp 赛事中跑完四场比赛后，我终于回到摩纳哥，却迟迟无法适应时区变化。
回家后因疲惫倒头就睡，结果凌晨 3 点 42 分便醒了过来 —— 真是糟糕透顶。
我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张琳。她面朝我躺着，双眼紧闭，眉头微微蹙起，模样可爱。我不愿打扰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挪到床边准备起身。
就在我以为能悄无声息下床时，身后传来张琳翻身的动静。
“张骋？怎么了？” 张琳轻声问道。
“没事，继续睡吧。抱歉吵醒你了。” 我连忙安抚，生怕她担心。
其实真的没什么，只是早睡导致早醒而已。我已经尽力不弄出声响，却还是失败了，现在她正困惑地看着我。昏暗的摩纳哥公寓里，她坐在床上，我站在床边，两人静静对视。
“你还睡吗？” 张琳坐起身，声音带着一丝脆弱，让我有些捉摸不透她的情绪。
“等会儿就回，” 我回答道，看着她的眼神黯淡下去，连忙补充，“嘿…… 我保证。”
“…… 好。” 张琳沉默片刻，重新躺下，这次却转向了靠墙的一侧。
我并非迟钝之人，能察觉到她的失落 —— 或许是我们分开太久，如今我回来了，她却连一个完整的同床夜都得不到。
但事实并非她想的那样：如果此刻我有哪怕一丝睡意，都会立刻回到她身边，可现在的我只会辗转反侧，反而让她更难安睡。
我正处于休赛期，无事可做；但张琳还有工作要忙 —— 她要处理自由职业的稿件，维护自己的杂志，同时还长期为法甲官网撰稿。
我的作息乱了也无妨，可她不能。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带着这份心思，我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电视屏幕漆黑一片，映出一个穿着灰色背心、黑色短裤的人独自坐在深夜沙发上的身影。
这与人们对 F1 车手 “光鲜亮丽” 的印象相去甚远……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的我，或许早已与 F1 无关了。
这是自五岁起，我人生中第一次与 “冲击 F1” 的目标脱钩。
我并非说自己从接触卡丁车起就注定能进入 F1—— 恰恰相反，没人看好这个名字古怪的中国男孩能在赛车界有所作为，但 F1 始终是我的梦想。
每当我在卡丁车赛道上取得好成绩，F1 就是我憧憬的终点；每当我撞车退赛或表现失常，恐惧就会袭来：担心这会成为断送 F1 梦想的一天。
这条道路从未轻松：无论是卡丁车、雷诺 2.0 方程式、F3，还是 Gp2 亚洲系列赛，每一步都充满挑战，但始终有清晰的进阶路径和明确的终极目标。
2005 年，我在欧洲 F3 锦标赛和澳门格兰披治大赛中崭露头角，得到了首个重要国际赞助商 —— 贝耐公司的支持，他们希望我代表中国参加首届 Gp2 亚洲系列赛。
当我进入开轮赛事的第二梯队并拿下胜利时，F1 便成了下一个目的地。
为了这个目标，我与威廉姆斯车队合作。
2006 年巴林大奖赛，汤米?科斯基宁首秀拿分，我坐在车库里见证了这一幕；也是在那个周末，我首次代表车队接受采访；几周后，我第一次驾驶 F1 赛车进行测试。
接下来的一年，我全身心投入测试，协助车队研发赛车，为 2007 年的正式席位做准备。
2006 年的目标是 2007 年进入 F1，2007 年的目标是保住席位 —— 这两个目标我都实现了。
最终，我以威廉姆斯车手的身份征战了两年 F1，参加了 35 场大奖赛，17 次斩获积分，还在 2007 年两次登上领奖台。
梦想终于成真，却也悄然落幕。
失去赞助商后，我很快丢掉了席位。一份小报的报道，让我毕生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我不愿否认这段经历的艰难，也不想说曾经的道路有多清晰，但至少那时的每一步，都在朝着 F1 的方向前进。
如今，我的 F1 生涯似乎已走到尽头 —— 或许只是暂时，或许永远。而我面临着一个更棘手的问题：F1 是赛车运动的巅峰，它不仅是 “最好的”，更是 “唯一的” 巅峰；但在它之下的级别，却没有明确的方向。
从低级别开轮赛事到 Gt 赛车、原型车，甚至其他完全不同类型的赛事，我有无数选择，却也正因如此，退役 F1 车手的 “下一站” 从来没有标准答案。
不过，要缩小选择范围也并非不可能。
理论上我可以尝试任何带四个轮子和引擎的赛事，但 “有可能” 不代表 “有机会”。
真正现实的选项究竟有哪些？
带着这个疑问，我从咖啡桌上拿起笔记本电脑，重新打开昨晚埃内斯托?西诺雷利发来的邮件。这位意大利裔阿根廷经纪人遵照我的要求，四处联络告知我目前是自由车手，如今终于传来了第一批消息。
我迫切想知道哪些地方需要我，以及这些机会背后是否有附加条件。
浏览着列表上的邀约，第一个便是早已知晓的安德雷蒂格林车队的印地赛车邀请。
mJ 确实诚意十足，很快就联系了埃内斯托，如今不仅明确了年薪数额，还列出了我需要参加的赛事：佛罗里达州圣彼得堡站、加利福尼亚州长滩站、纽约州沃特金斯格伦站、加拿大的多伦多站与埃德蒙顿站、俄亥俄州米德尔俄亥俄站，以及最后加利福尼亚州拉古纳塞卡站。
这些赛道都很不错，长滩赛道甚至曾举办过美国西部大奖赛，后来才转为印地赛车赛事 —— 但赛程安排并非完美。
首先，印地赛车包含大量椭圆形赛道，而我需要缺席的 4 月至 7 月中旬赛季中段，以及 8 月 23 日拉古纳塞卡站后至 10 月 10 日霍姆斯特德 - 迈阿密收官战的末期，恰好避开了这些椭圆赛道。
印地赛车的赛车性能和赛事水平确实诱人，但这本质上只是 “半个公路赛锦标赛”，而我真正想专注的，正是公路赛。
此外，这份赛程也是印地赛车多年来最 “美国中心化” 的一次。
我理解冠军赛车系列赛（champ car）在欧洲、蒙特利尔等地办赛的时代已过去，但如今除了加拿大两条街道赛道和日本茂木椭圆形赛道的倒数第二站外，所有赛事都在美国境内。
我明白这是美国本土赛事，但我寻找的是 F1 之外“最好的国际选项”，至少初看之下，印地赛车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