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的“家庭火锅日”成了定例，而墨渊主导的吏治改革，也如同一台巨大的机器，在魏峥等一众新锐官员的推动下，轰隆隆地运转起来。
半个月后，苏妙妙终于以“再不放风就要发霉”为由，成功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次“微服私访”的机会。
当然，所谓的微服，也只是换上普通富家翁的衣裳，身后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青风和阿影两个顶级保镖。
马车没有直接驶向繁华的朱雀大街，而是在苏妙妙的指挥下，拐进了一条她初来京城时走过的，曾一度拥挤、脏乱的西市辅街。
然而，当苏妙...妙-掀开车帘时，眼前的情景却让她微微一怔。
记忆中那条污水横流、摊贩占道以致马车难行的窄巷，不见了。取而代 ?-之的，是一条宽敞、洁净的石板路。道路两旁的商贩，不再是乱糟糟地挤作一团，而是被统一规划在画好的白线区域内，每个摊位前都挂着一块写明了贩售商品和摊主姓名的小木牌。
甚至在街口，还立着一个崭新的木制告示牌，上面用通俗易懂的图画，画着“垃圾入桶”、“请勿随地吐痰”之类的宣传画。
【嚯，可以啊！市容市貌整治，摊贩规范化管理，连公益广告牌都有了。魏峥这小子，是把城管和街道办的活儿都给揽了啊！】
“下去走走。”苏妙妙来了兴致，拉着墨渊下了车。
走在街上，那种变化的感觉更加明显。空气中不再是混杂着垃圾和秽物的难闻气味，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爽朗的交谈声。
一个卖炊饼的老汉，正乐呵呵地将刚出炉的饼子递给客人。他的摊位擦得干干净净，旁边还放着一个带盖子的木桶，用来装收来的铜板。
“老伯，生意不错啊。”苏妙妙笑着走上前，递过去一小块碎银子，“来四个饼，不用找了。”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老汉连忙摆手，从木桶里数出铜板找零，一丝不苟，“姑娘您是外地来的吧？如今这京城，可不兴多收钱。督察院的人说了，做买卖，就得诚信经营，短斤少两、胡乱要价，被查出来是要罚款，还要在街口通报批评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炊饼用干净的油纸包好，递给苏妙妙，脸上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
“以前啊，这条街可不是这样。泼皮无赖天天来收‘孝敬钱’，官府的差爷来了，比泼皮还狠。我们这些小本生意的，一天到晚挣的钱，大半都进了别人的口袋。现在不一样了！”老汉指了指街上几个正在巡逻、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的年轻人，“看到没？那是新成立的‘城市纠察队’，不归兵马司管，直接归秦王爷的督察院管。谁敢在这儿闹事，或者哪个官员敢来乱伸手，他们当场就给记下来。不出三天，上头的处分就下来了！”
墨渊静静地听着，看着老汉脸上那质朴而满足的笑容，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化。这些来自民间的，最直接的反馈，比朝堂上百官的赞誉，更能让他感受到这场改革的意义。
苏妙妙咬了一口热乎乎的炊饼，扭头对墨渊小声说：“看见没？人民的口碑，才是最好的政绩报告。你那个‘督察院’，干得不错嘛。”
【基层治理抓好了，整个社会的稳定性就有了。这叫夯实基本盘。老公这政治觉悟，杠杠的！】
“前面好像更热闹。”墨渊的目光，望向了长街的尽头。
那里，一面巨大的“火凤祥”旗帜，正在风中招展。与其他分店不同的是，这家店的门口，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而且队伍里，大多是些衣着朴素的平民百姓。
***
两人走近了，才看清那里的景象。
“火凤祥”的门口，摆着一张长桌，几个穿着火凤祥工作服的伙计，正在热情地维持秩序。桌上，放着两大摞崭新的海碗和一叠叠用油纸包好的，标准份的火锅底料。
队伍的最前方，一个伙计正对着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婶高声喊着：“王大婶，您家户籍上是五口人，按咱们‘火锅补贴’的规矩，您可以领一份五人份的锅底，还有这五个大子儿的菜金补贴！您拿好！”
说着，他将一份打包好的锅底和五枚铜钱，郑重地交到大婶手中。
那大婶激动得满脸通红，不住地道谢：“谢谢掌柜的！谢谢秦王妃！我……我这就回家给我家那几个小的，也尝尝这神仙味道！”
苏妙妙看着这一幕，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正是她想出来的，针对前段时日“皇帝热毒”事件的危机公关方案——*全民火锅补贴计划*。
【谣言怎么破？用事实破！别人说我家的火锅是‘热毒之源’，我就让全京城的老百姓都吃上火锅，让他们亲身体验，这到底是‘毒’，还是暖心暖胃的‘福’！】
安王倒台后，苏妙妙立刻就让红娘子和白七少启动了这个计划。
规定凡是京城户籍的百姓，每户每月，都可以在指定的“火-凤-祥”平价店，凭户籍证明，免费领取一份对应家庭人口数量的清汤锅底。不仅如此，每人还能领到一个大子儿的“菜金补贴”。
钱不多，但意义非凡。
这等于把“火凤祥”从一个高端消费品牌，瞬间拉到了所有人的身边。它不再只是富人的消遣，也成了穷人能偶尔改善生活的念想。
“下一个，李老三，一家三口，一份锅底，三个大子儿！”伙计的吆喝声再次响起。
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领了东西，对着火凤祥的招牌，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妙妙注意到，他转身时，偷偷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这一幕，让她的心，也跟着柔软了一下。
【唉，有时候觉得，古代老百姓的要求，真的好低。一口热汤，一点温暖，就能让他们感恩戴德。我这点商业小伎俩，在这里，竟然成了‘善政’。】
“你在想什么？”墨渊低声问。
“我在想，做生意，赚钱很重要。但能让这么多人，因为你做的东西而感到开心，好像……是件更了不起的事。”苏妙妙难得地没有用吐槽的语气，说得十分认真。
墨渊握紧了她的手，目光温和：“你做的，一直都是了不起的事。”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王爷，王妃，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两人回头，只见魏峥一身便服，额上带着薄汗，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本子和炭笔，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们。
“你不是应该在衙门里看卷宗吗？怎么跑这儿来体察民情了？”苏妙妙好奇地问。
魏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下官是来……排队的。”
他扬了扬手里的小本子：“督察院刚定下规矩，官员的考核，除了看账本，还得看‘民意’。下官负责的片区，就包括这西市。所以每月都会来这街上，找三十个街坊，问他们十个问题，比如‘最近的治安好不好’、‘家里的收入有没有增加’、‘对纠察队的工作满不满意’，然后打分，记录在案。这叫……王妃说的，叫‘满意度调查’！”
苏妙妙听得目瞪口呆。
【我靠！KpI考核已经进化到满意度调查和街头随机采访了？魏峥你是个人才啊！你这执行力，放现代绝对是优秀项目经理！】
“刚做完调查，就想着来领一份锅底。”魏峥的脸微微泛红，“下官俸禄不高，家里还有老母和弟妹，平日里是不敢想的。如今托王妃的福，也能让家里人尝个鲜了。”
一个主抓吏治改革的朝廷命官，坦然承认自己家境清贫，还要排队来领免费的火锅底料。
这一幕，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能证明这场改革的决心和方向。
墨渊看着自己亲手提拔的这位年轻官员，眼中满是赞许：“做得很好。不过，以后不用排队了。本王让府中每月给你送一份过去。”
“不不不！”魏峥连忙摆手，态度坚决，“王爷，万万不可！规矩就是规矩，是我跟百姓们说的。我自己都不能遵守，以后还怎么服众？下官自己排队，心里踏实！”
他说完，竟真的对着墨渊和苏妙妙拱了拱手，转身，走到了那长长的队伍末尾，安静地排起了队。
苏妙妙看着他的背影，对墨渊竖起了大拇指。
“老公，你这眼光，绝了。这才是真正的‘自己人’。”
***
夕阳西下，一天的“私访”结束。
回王府的马车上，苏妙妙靠在墨渊的肩头，手里还拿着那个已经凉了的炊饼。
“今天看到的，比我赚一百万两银子还开心。”她由衷地感叹。
“嗯。”墨渊应了一声，似乎也在回味着白天的见闻。
“不过，”苏妙妙话锋一转，精神小妹的思维又开始发散，“光解决吃饱穿暖的问题，只是第一步。我今天看那些孩子，在街上疯跑，身上脏兮兮的，也没人管。等他们长大了，除了跟父辈一样当个小贩或者苦力，还能干什么呢？这不行。”
她坐直了身子，眼睛又开始放光：“咱们得搞点‘希望工程’啊！”
“希望……工程？”墨渊对自家王妃嘴里层出不穷的新词，已经有了免疫力。
“就是办学！免费的，或者只收很少钱的学校！”苏妙妙越说越兴奋，“不光学四书五经，还得学算术、学格物、学卫生常识！我负责出教材，你就负责从国库里拨钱，再让魏峥去找地方，找老师。咱们双管齐下，不出十年，大乾的文盲率，至少能降低十个百分点！”
【知识改变命运啊！得让这些孩子知道，除了种地做工，人生还有别的可能性。这叫投资未来，长线收益最高的人才战略！】
看着她那副恨不得明天就把学校开遍全国的架势，墨渊无奈地笑了。
他的王妃，脑子里仿佛装着一个取之不尽的宝库，总能源源不断地冒出各种惊世骇俗，却又直指问题核心的想法。
“好。”他再次点头，语气里满是纵容，“等督察院的试点做出成效，国库充裕了，就依你。”
就在这时，车帘外，凌风的声音响起。
“王爷，宫里传出消息。安王……在宗人府里，自尽了。”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妙妙脸上的兴奋褪去，转为一丝凝重。
墨渊的表情却很平静，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他不是会自尽的人。”墨渊淡淡地说道，“是被人灭口的。”
“是。”凌风的声音继续传来，“属下查到，在他‘自尽’前一晚，曾有一个负责打扫的哑巴小太监，进入过他的牢房。那个小太监，在出宫后就消失了。我们的人，在他消失的民居里，找到了这个。”
一只手，从车帘外递了进来。
那手中，托着一枚黑色的，用不知名金属打造的蝎子尾针。
是“赤蝎”的信物。
苏妙妙的心，猛地一沉。
安王死了，线索断了。但“赤蝎”却用这种方式，宣告着他们的存在。他们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准备着下一次的致命一击。
“看来，他们是想告诉我们，京城里的事，还没完。”苏妙妙冷冷地说。
墨渊拿起那枚尾针，在指尖掂了掂，眼中寒光一闪。
“那便让他们来。”他将尾针收起，重新将苏妙妙揽入怀中，语气平稳而坚定，“正好，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他们，算南疆那笔旧账。”
马车缓缓驶入秦王府。
街市的温暖与朝堂的冷酷，民生的希望与暗处的杀机，就这么交织在一起。
苏妙妙靠在墨渊温暖的怀里，没有丝毫畏惧。
她知道，他们的路还很长。要建设一个理想的家园，不仅要会种花，还得会除草，更要会……杀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