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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言是被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晃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唇上残留着一种陌生的、带着点麻意的肿胀感,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挲过。

他恍惚记得梦里似乎也有类似的触感,暖热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缠在颈间,可具体的情节却像被雾霭蒙住,怎么也抓不真切。

他偏过头,发现利维尔竟然还在睡。这很罕见。男人平日里总是醒得比他早。

利维尔侧着身子,棕发凌乱地铺在枕上,平日里总是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此刻微微张开,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青黑。看来他确实没睡好。

这个念头刚过,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目的,那就是找钥匙。

利维尔还没醒,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时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手去摸利维尔的衣兜,指尖掠过对方温热的皮肤,心脏忍不住跳快了几拍。可翻来覆去摸了一遍,别说钥匙,连点硬物的触感都没有。

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暗骂自己糊涂。谁会把钥匙揣在身上睡觉?

不敢耽搁,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开始在房间里搜寻。

柜子、抽屉、床底……他几乎把能翻的地方都扫了一遍,最后在衣柜角落一件叠好的外套口袋里,指尖终于触到了冰凉的金属。

是钥匙。

时言攥紧钥匙,轻手轻脚地走向房门。就在他即将转动门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模糊的呓语。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缓缓回头——

利维尔依然闭着眼睛,只是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什么不愉快的梦境。时言松了口气,无声地滑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晨露还未散去,草地湿漉漉的,沾湿了时言的裤脚。他几乎是跑向那座藤蔓小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靠近时,他放慢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园丁或守卫在附近。

“老卡尔!”时言压低声音呼唤,敲了敲木门,“我来了!”

门内一阵骚动,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老卡尔警惕的眼睛。当他看清是时言时,皱纹纵横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这么早?”老卡尔拉开门,示意他快进来,“被发现了吗?”

“没有,他还在睡。”时言弯腰钻进小屋后方的缺口,这次他带了块蜡,之前从杂物间顺手拿的封蜡,“我找到钥匙了。”

小屋里的小人们闻言都围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老卡尔接过钥匙,仔细端详着齿纹,灰白的眉毛高高扬起。

“干得好,小子。”他转向其他小人,“安吉,去拿模具。雷德,望风。”

红发女小人迅速取来一块木制模具和蜡烛。老卡尔将钥匙压在软化的蜡上,小心地确保每个齿纹都清晰印刻。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老卡尔边操作边解释,“蜡印必须完美,否则复制的钥匙打不开锁。”

“好了。”老卡尔终于将钥匙从凝固的蜡上取下,吹了吹,确认印痕清晰完整,“给,收好。”

时言接过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现在他只需要回去,把钥匙放回原处,然后等待两天后的月圆之夜。

趁着这个机会,时言看着老卡尔,问出了埋藏心底许久的问题:“卡尔,在我跟你们离开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我以前的事情?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卡尔闻言,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孩子,你叫时言,是小人国时家最小的儿子。”

老卡尔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像是敬畏,又像是惋惜,“时家在小人国,是很有权势的大家族。你父亲时凛,是国中有名望的长老之一。你上面还有几个哥哥姐姐,你小时候我还远远见过几次,挺受宠的一个小少爷。”

时家…最小的儿子…有权势的家族…这些词语像碎片一样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让时言空白的记忆里终于有了一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不是凭空出现的,他有来处,有家族。

“那我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来?”

时言追问,这是他最想不通的一点。既然是大家族的孩子,怎么会沦为拍卖品?

老卡尔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困惑:“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有一天,时家好像出了什么事,然后你就失踪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时家内部的人,或者那些巨人才知道了。”

时言轻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松了口气。

虽然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何沦落至此,但至少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和来处,不再是那个连“我是谁”都答不上来的无依之人。

他攥着钥匙的手紧了紧,心里终于有了一丝落地的踏实感。

老卡尔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良久,突然问道:“你嘴唇怎么了?”

时言下意识伸手蹭了蹭嘴角,随即坦然道:“可能是被虫子咬了吧。”

老卡尔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两天后月圆时,玫瑰园西南角排水管。”他顿了顿,“如果你没来,我们就当你背叛了。”

时言郑重地点头:“我会来的。”

离开小屋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为庄园镀上一层金色。时言攥着钥匙快步离开,心中既紧张又兴奋,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但他没注意到,在远处塔楼的窗口,一双灰蓝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时言推门回来,房间里空无一人,利维尔不在。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害怕利维尔是不是发现钥匙不见了。

他快步冲到衣柜前,慌慌张张拉开柜门,手指抚过那件藏钥匙的外套。

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和他放回去时一模一样,没有半点被翻动的痕迹。

看到这,他悬着的心骤然落地,长长舒了口气,赶紧把钥匙按原样塞回衣兜,又仔细理了理外套的褶皱,确认看不出破绽,才松快地拍了拍胸口。

之后他开开心心吃了饭,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倦意就涌了上来,倒头便睡了过去。

晚上利维尔回来时,时言刚醒没多久。两人沉默地一起吃了晚饭,气氛比平时更安静些。

吃到一半,利维尔忽然放下刀叉,抬眼看向他,声音平淡却带着莫名的压迫感:“你没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时言的心猛地一跳,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脸上却强行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地说:“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利维尔没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沉沉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不管是谁,骗我的下场都会很惨。”

时言心里一惊,后背瞬间冒出冷汗,连忙点头附和:“当、当然不会!我怎么会骗你呢!”

利维尔似乎满意了他的反应,重新拿起餐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接下来的两天,时言过得小心翼翼,生怕露出破绽。

直到两天后的月圆之夜,夜色如墨,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地上。

他趁着利维尔睡熟,悄悄溜出房间,按照约定,来到玫瑰园西南角的排水管旁,老卡尔他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