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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都市言情 > 穿越抗日1937 > 第16章 捅破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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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通桥的冬天,阴冷潮湿,江风裹挟着盐卤的气息,吹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张阳的排负责盐场一片区域的夜间巡逻和几个关键仓廪的守卫。

盐工们佝偻着背,在盐井和灶房间忙碌,号子声有气无力,脸上看不到一丝活气。

这天下着毛毛冷雨,张阳带着陈小豆巡视岗哨。

走到三号盐仓附近,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哭嚷和斥骂声。

两人快步走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破棉袄的老盐工正被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工头模样的人推搡着跌倒在泥水里。

“妈的!老不死的!动作慢吞吞还敢顶嘴?这个工钱扣定了!”

工头叉着腰骂道。

老盐工趴在泥水里,哭喊着:

“刘把头!行行好!不能扣啊!就指望着这点钱买米下锅呢……我们每天可是干了整整六个时辰啊……”

张阳皱紧了眉头,走上前去:

“怎么回事?”

那刘把头一见是驻军排长,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

“哟,是张排长!巡夜呢?没什么大事,这老家伙偷懒耍滑,还嘴硬,小的正教训他呢。”

张阳没理他,伸手把老盐工扶了起来:

“老人家,你先起来。他说的是真的?”

老盐工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乌紫,泣不成声:

“长…长官…冤枉啊……我哪敢偷懒……从鸡叫干到鬼叫……一天拢共也就两百文工钱……刘把头还说…说我摔了盐包…要扣我一百文……这…这是要断我们的活路啊……”

“两百文?”

张阳心里一惊。

他知道现在市面上一块大洋能换大约一千文铜钱。也就是说,这些盐工冒着严寒酷暑,干最重的体力活,一天才挣不到两角大洋?甚至买不了几斤米?(注:1928年四川米价波动大,灾年时一斗米(约15斤)需银元两三块甚至更高)

刘把头见张阳脸色不好看,赶紧解释:

“排长,您别听这老东西胡说!工钱都是按规矩发的……”

张阳冷冷地打断他:

“规矩?什么规矩?一天干六个时辰(十二小时),就给两百文?还动不动就扣钱?这规矩谁定的?”

刘把头被噎了一下,支吾道:

“这…这都是盐号东家和税局定的……我们也是按章办事……”

这时,连长王宝昌派了个传令兵跑来:

“张排长!连长叫您立刻去连部一趟!”

张阳压下火气,对老盐工说:

“老人家,你先回去换身干衣服。这事,我记下了。”

又冷冷瞥了刘把头一眼,转身跟传令兵走了。

连部里,王宝昌正和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瓜皮帽的中年人喝茶。

见张阳进来,王宝昌介绍道:

“张排长,来来,这位是永昌盐号的周管事。周管事,这位是我们张排长,年轻有为啊!”

周管事起身拱手,笑容可掬:

“久仰张排长大名,少年英雄,失敬失敬。”

张阳还了礼,心里纳闷。

王宝昌搓着手说:

“张排长,师部下了命令,说最近盐税收入锐减,怀疑各盐场有瞒报产量、偷漏税款的情事。让我们协助税局核查各盐仓的库存和出入记录。咱们连负责的区域,正好包括永昌号的部分仓廪。周管事是来配合我们工作的。”

周管事笑眯眯地接话:

“正是正是。鄙号一向奉公守法,该缴的税赋从未短缺。这是近三个月的账册和仓单,请张排长过目。”

说着递过来厚厚几本账簿。

张阳接过账簿,随手翻看了一下,里面记录得密密麻麻,粗看之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很可能存在大问题。

他不动声色地说:

“有劳周管事了。核查需要时间,账册我先留下细看。另外,为了核对账实是否相符,我需要亲自清点一下仓库存盐。”

周管事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笑容:

“应该的,应该的。只是盐仓重地,闲杂人等不好进出。而且里面盐包堆积如山,清点起来甚是麻烦。张排长需要人手的话,鄙号可以派几个得力伙计协助……”

“不必了。”

张阳拒绝得干脆。

“军务在身,不敢假手他人。我会带我的兵亲自清点。至于麻烦……”

他笑了笑。

“当兵吃粮,怕什么麻烦。”

周管事眼神闪烁了一下,干笑道:

“张排长真是尽职尽责,佩服,佩服。”他又和王宝昌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

等周管事走后,王宝昌才压低声音对张阳说:

“老弟,这核查的事儿,就是个过场。这些盐商,哪个背后没有靠山?水至清则无鱼啊。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较真,得罪人。”

张阳皱眉:

“连长,师部既然下令,我们总得有个交代。如果真有偷漏,税款收不上来,咱们的军饷岂不是更没着落?”

王宝昌叹了口气: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你小子……唉,反正你心里有点数,别捅破天就行。”

张阳拿着账本回到排里,立刻叫来识字的陈小豆,两人连夜核对账目。

张阳发现,账面上记录的每日入库量和出库量都很大,但期末库存结余的增长却异常缓慢。

“排长,你看这里。”

陈小豆指着一处。

“按账算,这个仓上个月底该有差不多五千包盐,但库存盘点记录只有三千八百包。差了一千多包呢。”

张阳点点头:

“差的那一千多包盐,要么是根本没生产出来,虚报了产量逃税;要么就是生产出来了,但没走账目,偷偷运出去卖了黑市。走,我们去仓库看看!”

接下来的两天,张阳以巡查为名,带着兵进入永昌盐号的几个仓库。

他发现仓库管理混乱,盐包堆放杂乱无章,根本无从准确清点。

而且那些守仓的伙计和工头眼神闪烁,明显在隐瞒什么。

第三天夜里,张阳换上一身士兵的旧棉袄,脸上抹了点灰,趁着夜色和换岗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最大的那个三号盐仓。

他避开打盹的看守,凭借记忆和白天观察的缝隙,艰难地在高耸的盐包堆里爬行、估算。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他心里大致有数了。

这仓库的实际存盐量,远低于账册上的数字!漏洞巨大!

正当他准备悄悄退出去时,黑暗中突然闪出几条黑影,堵住了他的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不是军队的人,像是地方上的痞子头。

“兄弟,哪条道上的?深更半夜摸到盐仓里,想发财啊?”

那汉子阴恻恻地说道,手里掂量着一根木棍。

张阳心里一紧,知道碰上硬茬子了,这肯定是盐商私下蓄养的打手。他沉住气:

“军务巡查,你们是什么人?敢拦我的路?”

“军务?”

那汉子嗤笑一声。

“穿这身破衣裳军务?少他妈废话!识相的,赶紧滚蛋!今天看到的事,给老子烂在肚子里!不然……”

他挥了挥木棍,旁边几个混混也围了上来,手里都拿着家伙。

“不然怎样?”

张阳一边说,一边慢慢后退,寻找突围的机会。

“不然就让你尝尝爷们儿棍棒的滋味!给你长长记性!”

那汉子恶狠狠地说道,一挥手。

“给我打!”

几条黑影立刻扑了上来!

张阳虽然穿越过来这几个月也练过些拳脚功夫,但双拳难敌四手,空间又狭窄,瞬间背上、腿上就挨了好几下棍子,火辣辣地疼。

他闷哼一声,奋力抢过一个混混的短棍,抡圆了逼开两人,瞅准一个空挡,猛地向仓库门口冲去!

“拦住他!”

“别让他跑了!”

身后叫骂声和脚步声追来。张阳不顾一切地狂奔,冲出仓库,对着夜空大声吹响了警哨!

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很快,附近巡逻的士兵听到动静,纷纷端着枪跑过来。

那些打手见势不妙,立刻作鸟兽散,消失在黑暗的巷弄里。

陈小豆和李拴柱带着人赶到,只见张阳扶着墙,气喘吁吁,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脸上身上都是灰土,明显挨了打。

“排长!你怎么了?谁干的?!”

李拴柱又惊又怒。

张阳摆摆手,喘着气:

“没事……碰上几条看家狗。扶我回去。”

他忍着疼痛,低声道:

“小豆,明天一早,你想办法,避开所有人,去团部找李振武参谋,把这个交给他。”

他把一张悄悄记下了关键数据和疑点的纸条塞给陈小豆。

第二天,张阳告病没去连部点卯。

王宝昌来看他,见他身上有伤,吃了一惊。

张阳只说是夜里巡查不小心摔的。王宝昌将信将疑,但也没多问。

下午,团部参谋李振武突然带着几名警卫来到了五通桥,直接以视察防务为名,调阅了盐税账册,并“随机”抽查了永昌盐号的仓库。

有张阳提供的准确线索,李振武雷厉风行,很快坐实了永昌盐号巨额偷税的证据。

周管事和王宝昌都慌了神。王宝昌跑来埋怨张阳:

“老弟!你是不是捅上去了?这下惹大麻烦了!”

张阳面无表情:

“连长,我只是尽了本职。偷漏国税,损害的可是全师弟兄的饷源。”

王宝昌摇摇头,叹口气:

“哎,真是个死脑筋。”

乐山城里,陈洪范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但怒的不仅仅是盐商偷税,更是他们竟敢对自己派去的人下手(虽然没证据直接指向盐商指使,但心知肚明)。

他立刻派人拘押了永昌盐号的老板。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一场幕后的交易和博弈。

最终,永昌盐号缴纳了巨额罚金(对外宣称是补缴税款和罚没款)两万块大洋充作军饷,才算了事。

陈洪范既得了实惠,又敲打了不听话的盐商,稳固了自己在五通桥的权威。

作为对“受了委屈”的安抚,张阳被奖赏了三十块大洋,而且陈洪范还下令,从这笔钱里拨出一部分,给所有盐工每日加发五十文钱的“辛苦费”,虽然不多,但至少是个态度。

同时,拖欠已久的军饷,也终于下发了一部分。

士兵们领到了久违的饷银,虽然被层层克扣后到手不多,但总算见了现钱,军心稍安。

而张阳却知道,自己彻底得罪了本地的盐商势力。那天夜里袭击他的人是谁,大家心照不宣。

王宝昌看他的眼神也更加复杂,既倚重他的能力,又嫌他太能惹事。

窗外,盐场的号子声似乎比往日响亮了些许,但寒风依旧凛冽。

张阳摸着身上还在隐隐作痛的淤伤,明白自己穿越到在这乱世之中,想做点事,每一步都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