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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吕布进退维谷、焦躁不安之际,李傕策马靠近,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吕布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奉先兄可是在为这些财物忧心?莫要忘了…高伯平与他的陷阵营尚在。”

吕布闻言,眼中精光爆射。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啊,还有高顺,还有那支攻无不克、忠诚无比的陷阵营。

虽然人数只剩七百余,但若将他们留在一处险要狭窄之地断后,必能像磐石般死死挡住追兵。

为大军带着财物安全撤入函谷关赢得宝贵时间。

至于陷阵营的生死…吕布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但瞬间被对财物的贪婪和对自身安全的担忧所淹没。

陷阵营没了,到了长安再挑选精锐重建便是,在他看来,陷阵营无非就是选择勇士,给好的装备待遇。

高顺…虽然可惜,但死士不就是用来牺牲的吗?

李傕看着吕布眼中闪过的决断,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如果说贾诩是董卓军里最懂李儒的人,那么李傕便是第二个。

他比郭汜这个武夫政治敏锐性要高一些,知道李儒担心吕布做大,正好,借追兵之手借机搞死高顺,那又是大功一件。

吕布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传高顺!”

很快,高顺出现在吕布马前。

“伯平,追兵势大,军情危急。我军辎重众多,行动迟缓,现命你率本部陷阵营将士,即刻赶往据险死守,拖住追兵。

至少…要守到明日此时,为大军撤入函谷关赢得时间。此乃关乎全军存亡之重任,非你陷阵营不能担当。”

高顺静静地听完命令,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没有悲壮的告别,只回答了一个字:

“诺。”

“奉先,从容不迫,真有名帅之资。”

李傕夸赞道。

郭汜虽然没完全明白其中弯弯绕绕,但看到李傕的眼色,也立刻心领神会地拍起了马屁:

“奉先将军临危不乱,调度有方,真乃卫青、霍去病再世,有将军运筹帷幄,相国无忧矣!”

“哈哈哈,那是自然。”

吕布放声大笑道。

他看着高顺毫不犹豫地转身,又听见李傕郭汜的夸赞,心中那最后一丝不忍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甩掉包袱的轻松和对财物的热切。

吕布猛地一挥手,对着传令兵吼道:

“传令全军,丢弃一切不必要的辎重,只保留金银细软车辆。全速前进,目标函谷关,快!”

命令下达,中军和尚未崩溃的前军立刻陷入更大的混乱。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抛弃沉重的粮车、笨重的器械,只抢着将装载金银珠宝的箱子绑紧在马车上。

在军官的皮鞭和呵斥下,拼命驱赶着牛马,沿着狭窄的官道,向着函谷关方向亡命奔逃。

而在反方向,高顺和他那七百余名沉默的陷阵营死士,如同扑火的飞蛾,逆着溃逃的人流,迈着坚定而沉重的步伐,义无反顾地走去。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混乱狼藉的官道上,显得悲壮而孤独。

未时三刻,西虎口。

狭窄的西虎口位于熊耳山脉之间,如同老虎贪婪张开的咽喉,长约半里,宽仅二十余步,两侧陡峭的山崖投下浓重的阴影,更添几分压抑。

这里是通往函谷关的必经咽喉,地势之险,扼喉锁钥。

高顺,便如一根淬火的铁钉,牢牢楔在这虎口要道的中央。

他身披精良的鳞甲,甲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乌光,面沉如水,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前方尘土微扬的谷口。

若说飞将吕布是并州狼骑的魂,那么高顺,便是陷阵步卒的魄。

“立阵。”

高顺的命令下达,陷阵营的士兵们立刻展现出令人心悸的纪律性。

十人一什,如精密的齿轮般运转起来:

两名魁梧的士兵立刻架起蒙着牛皮的巨型大盾,下端“咚”地一声深深插入夯实的土中,两名持中型圆盾的士兵紧随其后,填补空隙。

紧接着,两支闪着寒光的长枪和两支带着倒钩的长戟,从盾牌上方和预留的缝隙中如毒蛇般探出;

最后方,两名弩手沉稳地给硬弩上弦,冰冷的弩矢对准了谷口方向,眼神专注,呼吸平稳。

整个阵列瞬间凝固,散发出钢铁森林般的森然杀气。

高顺看着迅速成型的防线,心中并无波澜。

他深知,今日唯有死守。

陷阵之勇,在于攻守兼备,但此地的狭窄,注定今日是铁砧,而非铁锤。

“一层拒马、鹿砦加固,着重防骑。”

高顺再次下令。

士兵们立刻将临时砍伐的粗木、削尖的木桩快速架设在第一线,形成一道参差不齐却足够致命的障碍。

高顺的目光扫过这些障碍物,心中盘算着:

他的陷阵营虽强,但若遭遇数百骑兵不顾生死的集团冲锋,那巨大的冲击力,足以撕裂最坚固的阵列,造成难以承受的损失。

第二层防线才是核心:

两排巨盾紧密相连,几乎不留缝隙,如同两道移动的城墙。盾后,长枪如林,长刀森然,只待敌人撞上这钢铁荆棘。

阵中的弩手已经上好弩机,蓄势待发。

整个西虎口,此刻静得可怕,只有山风掠过嶙峋石壁的呜咽,和士兵们粗重的呼吸、甲叶摩擦的细碎声响。

作为刘备军新晋的屯长,胡才此刻意气风发。

他带着麾下两百名作为追击先头的士兵,一路势如破竹,将溃散的董军残部驱赶得如同丧家之犬。

胜利的喜悦和升迁的骄傲,让他有些飘飘然。

他出身平原农户,凭着悍勇敢战被刘备赏识提拔,一路顺风顺水,让他觉得董卓的西凉军也不过如此,皆是土鸡瓦狗。

“弟兄们,前面就是西虎口,冲过去,函谷关在望,功劳唾手可得。”

胡才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他远远望见谷中那道严整的军阵,虽觉其阵型严谨,但心中依旧轻蔑:

“哼,缩头乌龟,摆个铁桶阵就想挡住爷爷们的去路?”

高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那是对猎物踏入陷阱的精准预判。

“中军,后撤三十步,诱敌深入。”

高顺的声音低沉而果断,命令通过什长伍长迅速传达。

只见原本严丝合缝的军阵中央部分,士兵们突然“慌乱”地向后急退,阵型瞬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