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首个奇迹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临时医院点起了几盏昏暗的汽灯，光线摇曳，将等待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更添了几分焦灼。
卡鲁一直蹲在他母亲身边，握着的那只手汗湿黏腻。他的母亲，一位瘦削的老妇人，依旧昏沉地睡着，呼吸急促而浅。卡鲁的眼睛几乎要瞪出血来，他一遍遍回想林辰喝下药汤后平静的面容，试图从中汲取一点点信心。
穆萨老医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破旧的体温计，在汽灯下费力地看了看卡鲁母亲的读数，摇了摇头，用土语低声对旁边的莎拉说：“看，没用。高烧还没退。这种草根树皮，怎么可能对抗得了疟疾原虫？”
莎拉的心也沉了下去。她看向林辰，后者依旧站在稍远的地方，身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模糊，但脊背挺直，仿佛一尊沉默的磐石。他既没有去反复检查病人，也没有出言解释或安抚，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这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与周围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焦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李铭忍不住凑到楚瑶身边，压低声音：“楚医生，这都过去快两个小时了，除了林医生本人没事，那几个服药的病人好像……没什么明显变化啊？是不是剂量真的不够？或者真的需要现代工艺提取才……”
楚瑶没有回答，她同样紧张。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记录上，详细记载着每个服药者的初始症状和服药时间。但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理性告诉她，即使是特效药，起效也需要时间，更何况是这种原始的药汁。但情感上，每一分钟都像是在火上烤。
就在这时，那个之前被母亲喂了药的小女孩，忽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呜咽，扭动起来。
抱着她的瘦弱妇女立刻紧张起来，惊慌地看向楚瑶，又看向那碗还残留着些许绿色痕迹的空碗，嘴里发出急促的、带着哭腔的土语。
穆萨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快步走过去：“怎么了？是不是呕吐？或者抽搐了？我说过，未知的东西不能乱吃！”
这一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一直沉默记录的夏晚晴，也下意识地握紧了相机，镜头紧紧跟随着那个小女孩。
李铭脸色发白，几乎要冲过去。
就在这紧张到极点的时刻，林辰平静的声音响起，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和慌乱：“别急，让她哭出来。”
众人一愣。
只见那小女孩扭动了几下，并没有呕吐或抽搐，反而睁开了之前一直因高烧而紧闭的眼睛，虽然依旧没什么精神，但那双大眼睛里少了些浑浊，多了点清明。她小声地、带着委屈地对自己的母亲说了句什么。
那瘦弱妇女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猛地抬头，看向楚瑶，又看向林辰，激动地用手比划着，语无伦次地用土语混杂着几个生硬的英语单词：“水……她说……想喝水！她渴了！”
渴了？
就这么简单？
但对于一个持续高烧、意识昏沉、连水都喂不进去的孩子来说，“主动表示口渴”这个看似简单的信号，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闪电！
楚瑶立刻上前，再次检查小女孩的情况。体温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烫手了！她拿出电子体温计（这是他们带来的少数精密仪器之一）再次测量。
“三十八度五！”楚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猛地抬头，看向众人，“比服药前下降了将近一度！”
一度！在缺乏有效药物的情况下，两个小时内体温自主下降一度，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震住了。
穆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能只是暂时的”、“个体差异”，但看着那小女孩竟然微微仰头，小口地喝着母亲喂到嘴边的清水，他把话又咽了回去，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而就在这时，更大的动静从卡鲁那边传来！
“阿妈！阿妈！”卡鲁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是充满了喜悦和难以置信的哭腔。
只见一直昏睡的卡鲁母亲，喉咙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咕噜声，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依旧虚弱茫然，但她确实醒过来了！
“水……卡鲁……”老妇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卡鲁狂喜之下，手忙脚乱地拿起旁边的水碗，小心翼翼地喂母亲喝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紧接着，另外几个服药的轻症患者也陆续传来了好消息。
“我感觉……头没那么痛了……”
“身上……好像松快了一点……”
虽然只是只言片语，虽然体温的下降还不算特别显着，但那种从绝望的泥潭中猛然看到一丝光亮的感觉，让整个后院的气氛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怀疑、焦虑、恐惧，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在每一个人的眼中点燃。
那些原本麻木观望的本地居民，此刻眼神变得热切起来，他们互相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断在那几口大锅和林辰之间来回移动。
阿卜杜勒和其他志愿者更是激动地围拢过来，看着卡鲁母亲和小女孩的变化，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兴奋。
“神迹……这是神迹吗？”一个老人喃喃自语。
“不，是医术！是那个华夏医生的医术！”卡鲁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却洋溢着无比的光彩，他看向林辰，突然松开母亲的手，几步冲到林辰面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额头紧紧贴着林辰脚前的地面，用最庄重、最虔诚的土语大声喊着什么。
虽然听不懂，但那动作和语气中的无尽感激，任何人都能感受到。
这一幕，被夏晚晴的镜头完整地捕捉下来。
李铭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跪地感谢的卡鲁，看着逐渐苏醒的病人，看着楚瑶脸上终于绽放的如释重负的笑容，再看向始终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林辰，他忽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之前所有的怀疑和退缩，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穆萨老医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他看着眼前这颠覆他数十年认知的一幕，看着那些他断定“没救”的人竟然真的出现了好转的迹象，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彻底颠覆世界观的无措。
林辰弯腰，将卡鲁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越过激动的人群，望向那几口依旧冒着微弱热气的大锅。
“大锅汤”的效力，已经初步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