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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整装待发,擦拭桌椅抖如筛

锅铲声停了。

王皓的手还按在胸口。

雷淞然没动,眼睛盯着那扇门缝。

李治良把水碗放回桌上,手肘碰倒了半截蜡烛,火苗歪了一下,又直起来。

史策已经转身,墨镜滑到鼻尖,罗盘收回袖口,手指在算盘珠上轻轻一叩,叮。

没人说话。

过了两分钟,王皓松开手,从怀里掏出竹简匣子,放在桌角。匣子边沿有道旧磕痕,漆皮掉了,露出木色。

他起身,走到墙边,把那幅“湘中古墓分布示意”图揭下来,卷好,塞进包袱。

雷淞然眨眨眼:“哥,这图不是假的?”

“假不假,得看谁画的。”王皓说,“先收着。”

李治良搓了搓手,想帮忙,又不敢伸手。

王皓看了他一眼:“治良,你擦桌子。”

李治良点头,抓起抹布就去拎水桶。

水桶是空的。

他愣了一下,又放下,转身去拿另一只桶。那只桶也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又抬头看王皓。

王皓没看他,正把包袱系紧。

雷淞然蹲下来,掀开床板,摸出个铁皮罐子,倒出半勺水,递给李治良:“用这个。”

李治良接过去,抹布浸湿,拧干,开始擦桌腿。

手抖。

第一下,抹布滑了,蹭在桌角,发出刺啦一声。

第二下,他压住手腕,还是抖。

第三下,他咬住下唇,指节发白,抹布刚碰到桌面,手一晃,带起墙角那张地图一角。

纸响。

嗤啦。

地图撕开一道口子,边缘卷起,露出底下木纹。

史策弯腰,拾起那片纸。

她没看李治良,也没说话,只把纸摊在掌心,对着窗光。

雷淞然凑过去:“策姐,啥玩意儿?”

史策没理他,从袖里抽出放大镜,贴在地图裂口处。

王皓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半步。

地图是昨午巷口书摊买的,粗纸,印得模糊。裂口旁边,一座山形被墨笔重重描过,旁边点了个极小的“x”。

王皓伸手,指尖悬在“x”上方一寸,没碰。

史策把放大镜移开,翻过地图背面。

背面空白,只有几道折痕。

她又翻回来,把地图平铺在桌上,用茶碗压住四角。

雷淞然伸手想碰,被史策抬手挡住。

她取下翡翠戒指,在“x”旁轻轻敲了三下算盘。

叮、叮、叮。

李治良站在原地,抹布还攥在手里,水滴到地上,啪嗒。

王皓开口:“这山,叫阴风口。”

史策点头:“民间叫法。”

“老板叫它火洞子。”

“对。”

“他不该知道。”

“他知道了。”

雷淞然挠头:“那这‘x’是啥意思?”

史策把地图往中间推了推:“你们看山脚这条线。”

王皓俯身,盯着那条细线。

线是印刷的,但“x”所在位置,线被墨迹盖住了一小段,颜色更深,像是后来补的。

史策用指甲刮了刮,墨没掉。

“不是水洇的。”她说。

雷淞然伸手:“我来刮。”

史策侧身,挡开他的手:“别碰。”

雷淞然缩回手,嘟囔:“我又不偷。”

李治良往前挪了半步,小声说:“这图……是我昨儿买的。”

史策抬眼:“你记得摊主长啥样?”

“戴草帽,没看清脸。”

“他收钱时,左手还是右手?”

李治良想了想:“右手。”

“有没有戴戒指?”

“没注意。”

王皓忽然问:“你买图时,他有没有多给你一张纸?”

李治良摇头:“就这一张。”

雷淞然插嘴:“他卖图还送臭豆腐不?”

没人理他。

史策把地图翻回去,指着“x”下方一行小字:“此处无路。”

王皓念出来:“此处无路。”

雷淞然笑:“废话,没路谁去?”

史策没笑,把翡翠戒指摘下来,套在拇指上,用戒面压住“x”,慢慢转动。

戒指内圈刻着“策”字,磨得发亮。

她停住,抬头:“这‘x’,不是标位置。”

王皓:“是标人。”

史策点头:“有人来过,改过图。”

雷淞然:“谁?”

史策:“能进书摊,又能改图,还能让老板听见‘任全生’三个字就慌的人。”

李治良忽然说:“老板端蛋进来前,手背上的疤……是不是新结的痂?”

王皓看向他。

李治良低头:“我看见了。”

雷淞然一愣:“你咋不早说?”

“我忘了。”

“现在想起来了?”

“嗯。”

史策把戒指戴回小指,从怀里掏出一支炭笔,就在地图“x”旁边写了个“?”。

王皓看着那个问号,伸手,把地图翻过去,在背面写下四个字:疑饵?真迹?

他没藏,就摆在桌面上。

雷淞然伸脖子看:“哥,这字是你写的?”

“嗯。”

“啥意思?”

“意思是——”王皓顿了顿,“我们得去一趟。”

雷淞然:“去哪?”

“阴风口。”

“火洞子。”

“都一样。”

李治良松开抹布,手还在抖,但他没去擦,就那么垂着。

雷淞然从包袱里翻出浆糊,递过去:“粘上。”

李治良接过,挤了一点,涂在裂口两边,对齐,按住。

他按得很慢,很用力。

纸边翘起一点,他又按下去。

雷淞然蹲着看他,没说话。

史策把地图卷好,放进竹筒,盖上盖子。

王皓把竹筒放进包袱最里层,拉紧绳扣。

李治良粘完,把浆糊罐子放回原处,抹布搭在椅背上。

他盯着那块湿布,看了三秒,伸手,把它扯下来,叠好,塞进自己衣襟里。

雷淞然站起身,拍了拍裤子:“那咱啥时候走?”

王皓没答,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外面市声嘈杂,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挑夫的号子声,还有远处一声驴叫。

他关上窗,转身。

四个人站着,围着一张桌子。

桌上空着,只有那支炭笔,斜躺着。

烛火跳了一下。

王皓拿起炭笔,在手心写了两个字,然后摊开。

雷淞然凑近看:“啥?”

“任全生。”

李治良吸了口气。

史策把算盘拿出来,拨了一颗珠子。

叮。

雷淞然忽然说:“我饿了。”

没人应他。

他摸了摸肚子,又说:“真饿。”

王皓把炭笔放回桌上,说:“吃面。”

李治良点头:“我去叫老板。”

他刚抬脚,王皓拦住:“等等。”

李治良停下。

王皓从包袱里取出一块黑布,撕成四条。

他先把一条系在自己左腕,打了个死结。

雷淞然看着:“干啥?”

“绑紧点。”

雷淞然照做。

李治良也绑。

史策接过最后一条,绕过算盘,缠在手腕上,打结。

王皓看着四只手。

四条黑布,颜色深浅不同,但都是从同一块布上撕下来的。

他低头,把炭笔掰断,扔进火盆。

火苗腾地窜高,烧得噼啪响。

雷淞然盯着火:“哥,你烧它干啥?”

王皓没答,只把包袱背上肩。

李治良也背起自己的包。

史策把竹筒挂在腰间。

雷淞然最后一个动,他拎起水桶,走到门口,把桶倒扣在门槛上。

桶底朝天。

他回头,看了眼桌上那支烧剩的炭笔头。

火盆里,灰堆里,还埋着一点红。

王皓伸手,把门拉开。

门外,青石阶上,一只麻雀跳了两下,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