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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两辆马车从护国公主府侧门驶出。杨景曦和杨景婳共乘一辆较为宽敞的,赵嬷嬷和杨景婳的两个丫鬟坐了后面一辆小些的。带路的是公主府的一个机灵小厮,骑着马在前引路。空青和南烛则一身利落的劲装,一个坐在车辕上驾车,一个骑着马护卫在马车旁,目光敏锐地扫视着周围。

马车并未直接停在牙行门口,而是在隔了半条街的一个僻静处停下。杨景曦并未下车,只对杨景婳笑道:“堂姐,这次你为主,我去反倒抢了你的风头。你只管按自己的想法去挑人,看眼缘,也看手艺和谈吐。空青和南烛会跟着你,若有那等不长眼敢欺生的,她们自会处理。”

杨景婳明白这是妹妹有意锻炼自己,再次定了定神,在赵嬷嬷和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领着她们,在南烛和空青一左一右无形的护卫下,向着那间门脸不小的牙行走去。

牙行管事是个眼尖的,早得了门口小厮的报信,一见杨景婳虽衣着不算极度华丽,但料子精致,气度不凡,身边跟着的嬷嬷丫鬟规矩极好,更重要的是身后那两位目光清冷、气息凌厉的女子,一看就知绝非普通侍女,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他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躬身道:“哎哟,贵客临门,小的有失远迎!小姐快里面请,外面天寒地冻的,莫要着了凉。”

进入厅内,管事殷勤地请杨景婳上座,奉上热茶。杨景婳依着平日见过的母亲处理事务的样子,略点了点头,并未去碰那茶盏,只温声道:“管事不必多礼。今日来,是想挑几个手艺好的绣娘,不知你这里可有合适的?”

“有!有!小姐您可算来对地方了!”管事一听是大生意,笑得更热情了,“咱们这刚巧来了一批好手,原是各个府里出来的,手艺都没得说!您稍坐,我这就让人把她们都带出来给您过目。”

不一会儿,管事领着十来个女子走了出来。这些女子年龄不一,大的看着已有三十四五,小的不过十五六岁模样,俱是衣衫单薄陈旧,面色惶恐不安,低着头,缩着肩膀,在厅中站成一排,不敢直视座上的杨景婳。

寒冷的天气让她们中不少人微微发抖,手指冻得通红,有些甚至生了冻疮,与牙行管事暖和富态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她们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座上人。见是一位年纪轻轻、面容姣好、气质温婉的小姐,眼神清正,并非那等刻薄凶恶之相,心中稍安,但忐忑依旧。

杨景婳看着她们,心中生出一丝不忍,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你们都抬起头来。不必害怕。我今日来,是想寻几位绣艺好的师傅或帮手。你们可否说说,各自是因何来到此处的?原是哪个府上的?又擅长哪些绣工?”

一阵轻微的骚动后,站在前排的一个年纪稍长、面容憔悴但眼神尚存一丝坚毅的妇人率先开口,她福了一礼,低声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原是在城东沐恩侯府针线房上工的。因……因主家道中落,要缩减用度,便将我们一批人都放了出来。”她没说发卖,只说放出,已是留了颜面。

另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眉眼间带着愁苦的女子小声道:“奴婢……奴婢原是吏部张主事家小姐的绣娘,小姐出阁后,新奶奶带了自家陪嫁……我们这些旧的,便被发卖了出来。”她声音越说越低,带着屈辱。

第三个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眼睛很大,含着泪光:“我…我是自己卖身进来的。爹娘没了,叔婶要拿我换钱给堂兄娶亲……我……我会绣花,能干活,吃的也不多……”她说着,眼泪就滚落下来,又赶紧用袖子擦掉。

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神色平静,却带着一种认命的漠然:“奴婢夫家原是西城开绣庄的,后来惹了官司,家破了,男人没了,我被官卖至此。”言简意赅,却道尽了悲惨。

听着她们一个个道出来历,杨景婳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女子,或因主家变故,一夜之间从绣楼跌落市井;或因高门大院中人事倾轧,成了权势相争的祭品;又或因家中遭了灾祸、卖了田产,不得不自卖自身,换一线活路。

她们最终都汇聚到这间低矮压抑的牙行里,像霜打的秋叶,瑟缩在长凳上,等待着被挑选、被定价、被带往未知的前方。

杨景婳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逐一扫过。她们大多低着头,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膝头。

她仔细看那一双双的手——指节粗大,皮肤皲裂,带着常年浸在冷水里洗衣的微红;指尖和指腹上密布着细小的针茧,那是无数个深夜就着昏灯赶绣活留下的印记。每一双手,都沉默地诉说着她们曾怎样努力、勤恳地生活,却又如何被命运轻而易举地搓磨至此。

她沉吟片刻,点了其中十人。大多是那些眼神还保留着些许光亮、手指虽粗糙但显灵巧、言谈间尚存一丝希望的,也包括了那个自卖自身的小姑娘和那个神色漠然却手艺据说极好的绣庄娘子。

赵嬷嬷见状,上前与牙行管事交涉付钱,办理手续。空青和南烛在一旁静静看着,确保过程无误。

一切办妥,走出牙行,冷风一吹,杨景婳却觉得心头火热。她看着身后那十个茫然而又带着一丝新期盼的女子,对自家的两个丫鬟吩咐道:“春雨、夏荷,先带她们回公主府……不,先就近找个地方,让她们洗漱一番,换身干净暖和的衣服,吃饱饭再带回府中安置。”

春雨和夏荷两个丫鬟连忙应下:“是,小姐。”

马车里,杨景曦看着堂姐虽略显疲惫却眼神发亮、充满成就感的模样,欣慰地笑了。她知道,今天迈出的这一步,对温婉内向的杨景婳而言,意义非凡。而“婳韵阁”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