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没散。
屋顶的瓦片还在掉碎屑。秦凤瑶一脚踩住刺客的手腕,剑尖抵着他喉咙。刺客挣扎了一下,被她用膝盖压住胸口,动弹不得。沈知意站在廊下,手里抓着烛台边上的机关绳,呼吸有点急。
“东侧第三盏灯点了。”她对身边的宫女说。
火光一闪,地面轻轻响了一声。刺客脚下的地板突然松了,他身子一歪,单膝跪地。秦凤瑶立刻出手,用剑柄砸他后颈。刺客闷哼一声,往前扑倒。她抬脚踩住他拿刀的手,反手夺下短刃,扔给旁边的侍卫。
“绑起来。”
侍卫上前用粗绳把他捆住,翻过身按在地上。刺客脸上有血,一只眼睛肿了,嘴里咬着牙不说话。秦凤瑶蹲下来,伸手掰开他下巴,看有没有藏毒。
“没咬破东西。”她说,“嘴里是空的。”
沈知意走过来低头看这人。他穿的是杂役的衣服,但袖口磨得很硬,手指关节粗大,明显常拿兵器。她记得刚才打斗时他的动作,左转快,右转慢,像是旧伤留下的习惯。
“不是京营的人。”她说,“动作太利索。”
秦凤瑶点头:“京营那些人打架喜欢吼,这个人不出声,只动手。”
沈知意看向寝殿。窗户纸上有个箭孔,床柱上还插着半截弩箭。她皱眉:“还有一个人在屋顶放冷箭,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
“先不管他。”秦凤瑶站起来,“主攻的抓住了,剩下那个翻不了天。”
小禄子从门缝里探头,见外面安静了,才敢出来。他端着热毛巾,递给秦凤瑶擦脸上的灰。
“殿下醒了。”他说,“一直在问外面怎么样。”
沈知意走到门前,轻声说:“殿下,没事了,可以出来。”
屋里没动静。过了几秒,门帘掀开一条缝,萧景渊穿着中衣站在里面,脸色发白。小禄子扶着他肩膀,慢慢走出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地上趴着的刺客,脚步顿住了。
“是他……想杀我?”
“是。”秦凤瑶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已经被制服了,不会再动。”
萧景渊盯着那人的背影,手指微微发抖。他咽了下口水,声音有点哑:“你们……怎么抓住的?”
沈知意指了指东侧的烛台:“先皇后留了个机关,点第三盏灯会触动地板暗格。我让他踩空了,凤瑶趁机拿下。”
萧景渊慢慢走到烛台前,伸手摸了摸灯座。铜底刻着一朵莲花,中间有个小孔,应该是插销的位置。
“母后……留下的?”
“嗯。”沈知意说,“说是万一宫中有事,能保你一时安全。这么多年没人试过。”
萧景渊收回手,低头看着那块松动的地板。木板边缘翘起,露出下面的铁钩和绳索。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我刚才……躲在床角,听见刀声越来越近。”他声音很低,“我以为……这次真的不行了。”
沈知意握住他一只手:“我们在。”
秦凤瑶也走近一步:“我和知意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萧景渊抬头看她们,眼睛有点红。他张了张嘴,没说话,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
小禄子悄悄退后几步,让出空间。
秦凤瑶转身检查俘虏。她扒开刺客衣服,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颗黑色药丸,还有一张没烧完的纸条。
“烟雾弹。”她扔到地上,“还有个信,写着四个字:事成即退。”
沈知意接过纸条:“不是命令,是提醒。说明他们计划好了撤退路线。”
秦凤瑶冷笑:“事成?人还没进屋就被按住了,算哪门子事成。”
她踢了刺客一脚:“你说是不是?”
那人不开口,只吐了口血沫。
秦凤瑶蹲下,一把揪住他衣领:“不说也行。等天亮我把你就这么押去刑部大堂,当众剥了衣服搜。看你身上有多少疤,是从哪支军队逃出来的。”
刺客眼皮动了一下。
沈知意轻轻拉她:“别逼太狠。他要是真不怕死,刚才就不会躲致命招。”
秦凤瑶松手,站起身:“我知道。但他得明白,不说也是死,说了或许还能活。”
沈知意点头:“先关进偏殿地牢,等天亮再问。”
她转向萧景渊:“殿下,这里风大,您先回屋休息吧。”
萧景渊摇头:“我不累。我想……看看这个人。”
他慢慢走到俘虏面前,蹲下来,平视对方的眼睛。
“你为什么来杀我?”他问。
刺客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十三皇子该坐那个位置。”
“所以他让你动手?”
“他说……太子无能,百姓受苦。”
萧景渊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无能?可你们才是真要把百姓拖进乱局的人。”
他站起身,对沈知意说:“把他关好。明天……我要亲自听他怎么说。”
秦凤瑶拍了拍他肩膀:“你现在最该做的是睡觉。剩下的交给我们。”
沈知意也说:“我们轮流守夜,不会再出意外。”
萧景渊看了看她们,终于点头。小禄子扶他往内室走,经过门槛时,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地上的人被拖走了,留下一道血痕。
秦凤瑶站在原地没动。她把剑重新系好,右手摸了摸右臂伤口。布料已经渗出血,但她没喊疼。
沈知意走过来:“你该去包扎。”
“等会儿。”她说,“我得确认所有岗哨都到位。刚才那一阵打斗,说不定惊动了其他同伙。”
沈知意点头:“我已经让侍卫加了双岗,南墙和西角楼都换了新人。”
“还不够。”秦凤瑶说,“李嵩敢派人进来,肯定不止这几个人。他们知道东宫防备严,下次可能换个法子。”
“比如?”
“比如冒充送菜的、修房的,甚至装病混进来。”秦凤瑶皱眉,“不能再让他们靠近寝殿。”
沈知意想了想:“明早我会让厨房换采买路线,所有食材先在宫外查验。”
“还有太监宫女。”秦凤瑶说,“最近进出的人太多,得清查一遍身份。”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寝殿门口的灯笼。风吹得火苗晃动,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小禄子从屋里出来,低声说:“殿下睡下了,让我问问两位主子要不要歇一会儿。”
“不了。”沈知意说,“我们在这守着。”
秦凤瑶把手放在剑柄上:“只要他还在这屋子里,我就不能闭眼。”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已过。
一名侍卫跑来报告:“西侧围墙发现一处踩踏痕迹,像是有人翻过。”
秦凤瑶立刻抬头:“带我去。”
沈知意拦住她:“你留下。我去看看。”
“不行。”秦凤瑶说,“你是文官出身,对付不了 trained 的杀手。”
“但我看得出痕迹真假。”沈知意说,“你在这里守太子,我去更合适。”
秦凤瑶犹豫一秒,点头:“带上两个人,速去速回。”
沈知意带了两名亲信宫女离开。秦凤瑶独自站在廊下,盯着寝殿门窗。
屋里很静。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她察觉脚下有异。低头一看,刚才刺客摔倒的地方,地板缝隙里卡着一片布角,深灰色,不像东宫的布料。
她弯腰捡起来,凑近灯笼看。
这不是杂役的衣服。
这是边军冬装常用的粗麻混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