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外的风裹着沙砾撞在窗棂上,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土墙。张叙舟盯着桌上那只半石化的羊蹄,赤符的红光在蹄子表面游走,却始终无法穿透最外层的黄土结晶。“力道还是不够。” 他用指尖捻起一点羊蹄脱落的粉末,粉末在掌心瞬间吸干了汗液,留下个发白的印记,“黄符在吸走所有水汽。”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刺入墙角的红胶泥,簪身的星纹与泥土中的红色脉络产生共振。“银簪说,需要‘活水灵’。” 姑娘的指尖顺着星纹流淌的方向划去,在地面画出一条蜿蜒的线,“从这里往下挖三尺,能找到渗出来的黄河水 —— 只有带着泥沙的活水,才能中和黄符的燥性。”
巧儿已经将红宣纸裁成了巴掌大的方块,正用舌尖舔着红纸边缘。“俺奶奶说,剪纸人要沾着人气才活泛。” 她将剪好的百只纸鹤摆在炕上,每只鹤的翅膀都用红线缠了三圈,“这些鹤能引着水流往赤符里钻。” 马大爷蹲在一旁帮忙穿线,枣木拐杖斜靠在炕沿,杖头的铜箍被摩挲得发亮。
赵老大扛着铁锹往苏星潼标记的地方刨去,老船工的粗吼被风声撕成碎片。“娘的这土比三洲运河的河床还硬!” 铁锹第三次弹起来时,刃口崩出个豁口,“周小子快看,土里有亮晶晶的东西!” 周明远用镊子夹起一块碎屑,在油灯下透着诡异的黄光,“是黄符能量结晶!硬度堪比石英!”
张叙舟突然想起马大爷歌谣里的 “地下灵泉”。他按住苏星潼的手,将双生暖意顺着银簪注入地面:“让地脉告诉你灵泉在哪。” 两人的指尖相触处,泥土突然微微起伏,像有心跳在底下搏动。“往左边挪五步!” 苏星潼的声音带着惊喜,“那里的地脉在唱歌!”
铁锹落下的第五下,终于传来 “咕咚” 的闷响。一股混着泥沙的水流从坑底涌出来,在地上汇成个小小的水洼。赵老大刚要伸手去捧,水洼里突然冒起黄泡,竟在他掌心凝成层薄冰,“娘的这水是凉的!” 老船工甩着手掌,冰碴落地的瞬间化作黄色瘴气,“周小子快测!”
“含微量地脉寒气!” 周明远的探测器屏幕跳成绿色,“正好能克制黄符的燥热!但需要和草木汁调和 —— 单独用会冻伤土地!” 巧儿突然从背篓里掏出个瓦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草叶,“俺采了塬上九十九种草木,就差最后一种‘救心草’!”
马大爷的枣木拐杖在地上顿了三下,指向裂谷对岸的悬崖:“那石头缝里有。” 老人的目光穿过黄雾,“七十年前闹蝗灾,就是这草救了半个塬的人。” 张叙舟刚要起身,苏星潼突然拉住他的手腕,银簪在他掌心画出个符纹:“用这个,能避开瘴气的侵蚀。”
裂谷的风像刀子般割在脸上,张叙舟踩着摇摇欲坠的土崖往下探身。救心草的紫色花瓣在风中颤动,根部却深深扎在黄石缝里。他刚抓住草叶,周围的黄雾突然翻滚起来,在半空凝成个巨大的手掌,朝着他的后背拍来。“小心!” 苏星潼的银簪及时射来,金线缠住黄雾手掌的腕部,竟硬生生将其撕裂。
当第一百种草木汁滴入瓦罐,里面的液体突然泛起红光。巧儿将黄河水缓缓倒进去,两种液体接触的瞬间,竟像活物般相互缠绕,最终凝成琥珀色的浆液。“成了!” 姑娘用银簪沾起一点浆液,滴在半石化的羊蹄上,结晶 “咔嚓” 一声裂开细纹,露出底下粉嫩的皮肉,“它活了!”
张叙舟迅速将浆液刷在红宣纸上。这次的赤符刚画完,符纸就自动悬浮起来,在窑洞上空旋转成红色的漩涡。漩涡中心,那些巧儿剪的纸鹤突然活了过来,扑腾着翅膀钻进符纸里,符纹上顿时浮现出百鸟朝凤的图案。“是百草精魂在帮忙!” 马大爷的歌谣突然拔高,护塬石刻上的纹路全部亮起,与赤符产生共鸣。
赵老大突然指着窗外,裂谷里的黄色瘴气正在快速消退。那些原本石化的羊群,身上的黄土结晶纷纷剥落,露出湿漉漉的羊毛,“娘的它们在抖水!” 老船工数着跑向黄河的羊群,突然发现少了一只,“周小子快看,那只最老的公羊没走!”
公羊站在护塬石刻前,用头轻轻蹭着石板。张叙舟刚走过去,公羊突然抬起头,羊角上的黄纹竟组成了与赤符相同的图案。“它在指路!” 苏星潼的银簪飞过去,簪尖顺着羊角的纹路游走,在半空投射出幅立体地图 —— 九曲黄河阵的祭坛,正位于三条古河道的交汇处,“那里的黄符能量最强!”
周明远的探测器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屏幕上的护江力数值正在疯狂跳动:2998...2999...3000!“突破 3000 点了!” 地质学家的眼镜片反射着红光,“善念值涨到 7650 万了!是下游的村民在往黄河里撒草木灰,他们说要给土地‘喂饭’!” 他突然指向屏幕角落,“青铜神雀在往祭坛方向飞!”
巧儿将最后一团红线缠在赤符上,姑娘的手指被线勒出红痕,却笑得灿烂:“俺把红线的头系在银簪上了。” 她将银簪递给苏星潼,“这样你们就能顺着线找到回来的路,像放风筝一样。” 张叙舟突然想起 15 岁那年,他的风筝线断在黄土坡,是苏星潼追了半里地捡回来的,线轴上还缠着她的红头绳。
马大爷往每个人的怀里塞了块油饼,饼里夹着秦椒碎,咬一口能辣出眼泪。“这饼扛饿,还能逼出寒气。” 老人的拐杖在地上画出条路线,“沿着黄河走,能避开黄符的子阵。” 他突然从炕洞里掏出个陶哨,递给格桑,“这哨子吹三声,土地神会指方向。”
张叙舟最后看了眼那只公羊,它仍站在护塬石刻前,像尊守护神。窑洞外的黄土坡上,被赤符净化过的土地冒出点点新绿,沙打旺的嫩芽顶着晨露,在风中轻轻摇晃。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祭坛的黄符核心还在等着他们,但当掌心的赤符传来温热,当苏星潼的银簪红线在风中轻轻颤动,突然觉得再干裂的土地,再顽固的邪祟,也挡不住这股从地脉深处涌来的生机。
而在九曲黄河阵的祭坛深处,黑袍人正将一块黑色晶体嵌入主阵眼。黄符的能量顺着九条河道蔓延,在地上画出个巨大的 “囚” 字。“他们越往这里走,黄土的石化就越快。” 他捏碎一块从石化羊身上取下的结晶,粉末在掌心凝成只小羊,“张叙舟,你以为在救土地,其实是在帮我加速它的死亡。”
青铜神雀此时正掠过黄河上空,尾羽的金红光在河面上划出长长的轨迹。张叙舟握紧苏星潼的手,两人的赤符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像两颗跳动的心脏。“该去会会那黄符的核心了。” 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祭坛方向,那里的天空呈现出诡异的土黄色,“让它知道,黄土高原的骨头是硬的。”
巧儿的纸鹤突然从赤符里飞出来,在他们头顶盘旋三周,然后朝着祭坛的方向飞去。红线在身后拉出细细的光带,像在黄土高原上系了条红绸带,将希望从窑洞一直牵向远方。赵老大扛着船桨大步流星地跟上,老船工的粗嗓门在黄河岸边回荡:“娘的黑袍人要是敢出来,老子一桨把他拍成黄土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