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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金屋辞:凤弈未央 > 第222章 暗网收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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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四年的冬日,在无声的紧绷中滑向岁末。几股潜伏的暗流,终于开始显露出交汇碰撞的迹象。

长安,馆陶公主府。

密室中,弥漫着奇异而霸道的辛辣香气。一位须发皆白、手指却异常稳定的老药师,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枚暗红色的“岛椒”花苞放在玉杵下研磨。另一位来自西市最大香料铺的掌眼师傅,则闭目深深嗅着空气中弥散的辛烈气息,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陶醉与激动。

“奇物!真是奇物!”香料师傅睁开眼,声音发颤,“此香霸道炽烈,穿透力极强,兼有醒神、辟秽、暖身之效。老朽经营香料一生,从未闻过如此特质!若制成香粉、香膏,或用作烹调配料,必受长安贵戚、乃至宫闱追捧!其价……不可估量!”

老药师也捻起一点研磨后的粉末,沾在舌尖,立刻辣得皱眉,却点头道:“药性辛热,走窜力强。用于驱寒湿、止腹痛、通瘀阻,当有奇效。只是性烈,用量需极其谨慎。这草药叶片,”他拿起一片锯齿状干叶,“观其形色纹理,似是清热凉血之品,具体效用,还需配伍试验。”

馆陶公主刘嫖听着两位专家的鉴定,眼中光芒闪动。她看向侍立一旁的吴媪:“阿娇的意思……”

吴媪低声道:“皇后娘娘说,此物既稀罕有用,便是机缘。请长公主设法,以最稳妥、最不惹眼的方式,让其慢慢出现在长安市面上。或许……可以先作为‘海外新奇贡品’或‘南疆秘药’的噱头,通过可靠的商号或医馆,限量流出,试探反响。所得收益,可用于贴补南边用度,或结交该结交之人。但切记,来源绝不可泄露分毫,所有经手环节,务必切割干净。”

馆陶公主缓缓点头:“我明白。此事我来办。”她深知这“岛椒”背后可能牵连着女儿在东南的秘密布局,必须慎之又慎。这既是财富,也是风险。用得好,是一把无形的利器;用不好,便是引火烧身的祸根。

北上的官道上,风雪交加。

新任骁骑校尉卫青,率领一千骑兵,顶着寒风艰难前行。陛下的破格提拔带来的激动尚未平复,现实的刁难已接踵而至。兵部拨付的粮草比定额少了三成,言道各处吃紧;途经的郡县,接待也多有怠慢拖延;军中几个出身世家、资历较老的军侯、司马,表面恭顺,眼神中却总带着若有若无的轻慢。

这一日,队伍在一处驿站休整。驿丞哭丧着脸禀报,马料不足,仅够半数马匹食用。卫青皱眉,亲自去查看马厩,却发现角落堆着不少上好豆料,却被刻意用霉草覆盖。

“这是何意?”卫青沉声问驿丞。

驿丞支支吾吾,眼神飘忽。旁边一位姓王的军侯(王夫人远亲)阴阳怪气道:“卫校尉息怒,想必是驿丞疏忽。只是咱们北上军情紧急,若因马料耽搁,贻误了战机,这责任……”

卫青看了他一眼,没有发作,只命亲兵将豆料清理出来,分发给马匹。他心中明镜似的,这是有人故意刁难,想看他笑话,甚至想让他未到前线先出纰漏。

当晚,他将此事连同北上途中所遇种种,详细写成密报,通过陛下赋予的直达渠道,送去了甘泉宫。他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平实叙述。他知道,陛下会明白。

甘泉宫中,刘彻正为另一件事震怒。

李广再次上奏,言匈奴避而不战,己方粮秣转运艰难,请求暂缓攻势,巩固防线,以待开春。这无异于给刘彻火热的求胜心泼了一盆冰水。与此同时,卫青那份平静却暗含委屈的密报也送到了。

“岂有此理!”刘彻将李广的奏报掷于地,又拿起卫青的密报,脸色铁青,“朕的将士在前线畏缩不进,朕新拔的校尉在后方遭人掣肘!这朝廷上下,还有没有法度?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他对春陀厉声道:“传旨!申饬李广,令其整军再战,若再逡巡不进,军法从事!另,诏令沿途郡县,凡有延误、克扣北伐军需者,无论官职,立斩不赦!再派御史持节,巡查北上各军,整肃军纪!”

这道措辞严厉的旨意,如同一道惊雷,炸响了沉闷的北线战场和后方官场。李广接到申饬,老脸涨红,心中憋闷却又无从辩解,只能咬牙准备再次出击。而沿途那些曾对卫青使绊子的官吏,则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补足物资,殷勤接待。

卫青的处境,因这道旨意瞬间改善。他也敏锐地意识到,这是陛下对他的一种回护和考验。他必须用战场上的表现,来回报这份君恩,也来证明自己。

东南,会稽郡沿海。

严助撒出的调查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收紧。派出的密探回报:那几个重点关注的中原流民聚居点,确实有些异常。他们虽然分散居住,但彼此间似乎存在某种不明显的默契和联系。有人注意到,他们中那个铁匠,打制的铁器质量极好,远超普通乡野匠人水平。更可疑的是,其中一个落脚点(钱老渔民的渔村)附近,近来有陌生船只出没,形迹可疑。

“继续查!盯紧那个铁匠,还有那些陌生船只的动向!”严助下令,心中越发不安。他预感到,自己可能无意间撞破了一张隐藏在沿海的暗网。这背后,到底是谁?

风声,不可避免地传到了韩川等人耳中。先是发现村外多了些生面孔晃悠,打听渔村情况;接着是那个曾与他们有过接触的郡府小吏孙书佐,再次来到村里时,态度明显疏远,问话也更加细致,尤其关注赵铁匠的手艺和外来船只。

“不对劲。”方账房第一时间找到韩川,“官府在查我们。而且是有目的的查,很可能已经怀疑到什么了。”

韩川脸色阴沉:“是因为铁匠手艺?还是因为……和岛民交易的事走漏了风声?”

“都有可能。”方账房道,“韩头儿,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了。那个隐秘海湾,还有铁矿,绝不能暴露。我建议,立刻停止一切与岛民的间接联系,让船老大那边彻底断掉。赵铁匠暂时不要再接外活,就说病了。咱们所有人,分散蛰伏,若无必要,尽量减少外出和聚集。”

“那海湾里的东西……”赵铁匠急道。

“能转移的少量铁料和工具,分批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转移不了的……做好销毁或永久掩埋的准备。”韩川咬牙做出决定,“方先生,你立刻准备一份最紧急的示警密报,通过备用渠道送出去,告知上头咱们可能暴露,请求指示。在得到新指令前,一切以自保、隐匿为第一要务!”

命令迅速下达。这个好不容易在东南沿海扎根下来的小团体,如同受惊的鼹鼠,开始迅速向地下隐匿,试图抹去一切可能被追踪的痕迹。

然而,就在他们紧张地准备应对官府调查时,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危机,从海上骤然逼近。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条破旧的小渔船,如同鬼魅般漂到了钱老渔民他们村落附近的海滩。船上只有三人,皆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被早起的渔民发现时,其中一人用极其生硬的汉语混杂着越语,反复哀求:“救……救我们部落……‘黑岩部’要完了……求汉人……帮帮我们……”

他们,正是来自夷洲西海岸,那个曾与韩川他们有过间接交易、正被仇敌“黑岩部”围攻追杀的小部落——藤草部的最后信使。在部落覆灭前夕,老族长拼死将他们送出来,唯一的希望,就是跨海向这些曾有过一次交易、看起来比较和善的“汉人”求援。

渔民们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消息很快传到正在村里蛰伏的韩川耳中。

看着海滩上那三个濒死的岛民,听着他们断断续续、充满绝望的哀求,韩川、方账房等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

救,还是不救?

若救,必然暴露他们与岛民有联系的事实,甚至可能引来岛上仇敌的追踪,将祸水引向自身,彻底撞上正在调查他们的官府枪口。

若不救,眼睁睁看着这三条人命(以及背后可能整个部落的覆灭)在眼前消逝,于心何忍?而且,藤草部的覆灭,意味着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可能通向夷洲的隐秘渠道,将彻底断绝。

海风呜咽,卷着冰冷的雨滴,拍打在众人脸上。

韩川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方账房眉头紧锁,急速思考着各种可能和后果。赵铁匠和钱老渔民则看着那三个岛民,眼中流露出不忍。

远在长安的阿娇,尚不知晓她东南的棋子正面临如此危急的、来自海上和陆地的双重夹击。她刚刚开始筹划如何让“岛椒”悄然流入长安,以期获取未来的资本与筹码。

甘泉宫的刘彻,正将全部注意力投向北方,期待着严厉的旨意能激发将士血性,打破僵局。

而会稽郡守严助,正盯着手下呈报的关于“流民异常”和“可疑船只”的最新线索,决心要将这隐藏在眼皮底下的隐患彻底挖出。

几张无形的网,正在不同的维度收紧。而韩川他们,连同那三个不期而至的岛民信使,恰恰站在了这几张网即将交汇的那个节点上。

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