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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沈砚安送别苏寻衣凌兰芝和孩子们。

两辆马车悄然驶出沈府,向城南而去。

苏寻衣带着燕澈孩子们以及温眀澜托付的远房侄女坐在前车,后车则是扶寻他们几个人和路上的必备物资。

“一路保重。”沈砚安站在车外,最后叮嘱道。

苏寻衣掀开车帘,轻声道:“沈砚安,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等我回来。”

“我答应你。”沈砚安微笑,眼中却满是忧虑。

马车缓缓启动,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沈砚安久久伫立,直到小厮前来通报。

“老爷,太后召您入宫。”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沈砚安整了整衣冠,神色恢复平静:“备轿。”

皇宫已换了新颜。

八皇子——如今的新帝登基,宫中处处张灯结彩,但在这喜庆的表象下,却是压抑紧张的气氛。

沈砚安被引至太后宫殿。

如今的太后张沁羽端坐殿上,比昨日更加容光焕发。

“太后娘娘。”

“沈将军不必多礼。”太后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新帝登基,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

沈将军文武双全,先帝在时就常夸赞你是国之栋梁。”

沈砚安躬身道:“太后过奖,草民愧不敢当。”

太后微微一笑:“沈将军过谦了。

新帝年幼,还需你这样的老臣辅佐。

不知沈将军可愿出任兵部尚书一职?”

沈砚安心神一晃。

兵部尚书昨日刚因郑贵妃一案被牵连入狱,太后此举明显是要试探他的立场。

“草民才疏学浅,恐难当此重任。”他谨慎回应。

太后眼中闪过冷光:“沈将军这是要推辞?就是不知辞儿今日用膳了没?”

殿内气氛陡然紧张。

太后这是明显拿二宝威胁他。

沈砚安心念电转,明白若当场拒绝,必会引起太后疑心,届时不仅自己和二宝有危险,还会连累已离京的苏寻衣和孩子们。

“草民不敢。”他躬身道,“蒙太后信任,草民自当竭尽全力,辅佐新帝。”

太后这才展颜一笑:“很好。

既然如此,沈将军即刻上任吧。

如今朝局初定,还需沈将军多多费心。”

沈砚安心里有了个主意,何不趁着这个机会,给雁门关一事平反,也免得以后二宝费心费力。

反正太上皇还活着。

“太后娘娘,草民有一个要求。”

“哦,你且说来,哀家听听。”太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太后娘娘,您也知道草民背负通敌叛国罪名。

这个罪名若是不洗清,草民是不会踏入官场半分。”

太后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就这样的小事。

“明日,哀家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替你昭雪。

你可满意了?沈将军?”

“草民还想见太上皇一面,亲自问问他,到底为何?”

如今太上皇已经被太后控制,倒也不怕沈砚安。

“明日下朝后,你过来哀家这里。

如此,沈爱卿可能出任兵部尚书?”

“微臣,遵旨。”

退出太后宫殿,沈砚安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太后这一手极其高明,既将他放在眼皮底下监视,又将他绑在新朝的战车上,使他难以公然反对。

在宫门处,他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厌一。

如今的厌一不再是黑袍巫师的打扮,而是一身朝服,显然已在朝中任职。

“沈尚书。”厌一微微拱手,眼中带着讥诮。

沈砚安面无表情地回礼:“厌大人。”

厌一轻笑:“太后有旨,命我协助沈尚书处理兵部事务,还望沈尚书不吝指教。”

沈砚安心头一沉,太后果然派人监视他。

“厌大人客气。”他淡淡回应,径直离去。

走出宫门,沈砚安回头望向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二宝被困在其中,唐意生死未卜,温眀澜被迫效忠,而他自己也成了太后的棋子。

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

夜幕降临,养心殿内烛火昏暗。

已被尊为太上皇的皇帝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帐顶。

殿门轻轻开启,太后与厌一并肩走入。

“陛下,臣妾来看您了。”太后走到床边,俯视着这个曾经掌控她命运的男人。

皇帝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厌一轻笑:“蛊虫效果不错,太上皇如今很安静。”

太后满意地点头:“朝中大局已定,温眀澜被迫效忠,沈诀也在掌控之中。

只是清辞那孩子.…..”

“太后放心,太子殿下毕竟是您的骨肉,假以时日,定会理解您的苦心。”

太后叹息:“但愿如此。”

她转向太上皇,语气冷漠,“至于您,我的陛下,就好好在这里安度晚年吧。

看在您传位给我儿的份上,我会让您活得长久些。

哦,对了,明日沈诀要来问你通敌叛国一事。

我已经答应给他沉冤昭雪。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您很清楚。

若是说错了半句……”

太后随手将床头的花瓶推倒在地上,瞬间便碎了一地瓷片。

皇帝双目圆睁,身体剧烈颤抖,却无法动弹分毫。

“毒……妇……”

太后与厌一对视一眼,双双露出得意的笑容。

殿外,一个身影悄然隐入黑暗中。

正是偷偷前来探听消息的二宝。

听着殿内传来的话语,他靠在冰冷的宫墙上,痛苦地闭上眼睛。

那个他称之为母后的女人,那个他的亲生母亲,已经彻底疯了。

二宝隐在殿外的阴影中,听着太后与厌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确认四周再无旁人。

这才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养心殿的殿门。

殿内烛火昏黄,药味与熏香混杂在一起,透着一种沉疴难起的压抑。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龙榻,帐幔低垂,隐约可见那个曾经威严无比的身影,如今只能僵硬地躺在那里。

“父皇,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您。”二宝在榻边蹲下,声音压得极低。

听到这个称呼,太上皇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猛地一颤。

眼球艰难地转向声音的来源,死死盯住二宝的脸。

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喉咙里发出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有那双眼睛,里面翻涌着激动、痛苦,以及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