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已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正是去而复返的冷辉与冷凝曦。
两人皆是面色潮红,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冷辉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诧,而冷凝曦那双美眸中,除了震惊,更闪烁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某种传奇故事点燃的激动光芒。
他们显然已经听到了外面沸沸扬扬的传闻。
二人快步上前,先是对端坐于上的冷棕以及厅内诸位将领恭敬行礼:“孩儿(女儿)见过父亲,见过各位叔伯。”
礼数刚毕,冷凝曦便按捺不住,语速极快地说道:“父亲,就在方才,城中像是炸开了锅!酒肆、茶楼、街巷,到处都在议论!朝廷六万大军在雍州全军覆没,那黄巾……那大炎皇帝李炎,在雍州登基称帝了!”
冷辉相较于妹妹要沉稳些,但语气中也带着强烈的震动,他补充道:
“不仅如此,传言中……皆称那李炎,年方十七,有天纵之姿,用兵如神,更兼仁德布于四方,乃是……乃是黄天转世,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如今这北凉城内,上至……上至一些官宦子弟,下至贩夫走卒,谈及此人,竟多有……惊叹向往之色!”
“什么?!”
“十七岁?称帝?”
“黄天转世?天命所归?荒谬!”
“这消息怎么可能传得如此之快?简直如同长了翅膀!”
如果说之前的军报和密探消息还局限于高层,那么此刻冷辉兄妹带来的消息,则真正让众将感到了事态的异常与严峻。
兵败、称帝的消息本身已经足够震撼,但其传播速度之快,以及民间舆论中那股明显被引导的、对叛逆者的惊叹甚至隐隐的认同感,才是真正可怕的地方!
那黑脸刘将军猛地一拍大腿,怒道:“妖言惑众!定是那黄巾逆贼,不,是那伪帝李炎派出的细作,在城中散播谣言,蛊惑人心!”
另一位心思缜密的将领眉头紧锁,沉声道:“刘将军所言极是。此事绝非偶然。朝廷战败、韩将军殉国的消息,经由官方渠道传来,也需层层传递,如今竟与市井流言几乎同时抵达我镇北城,甚至流言细节更为‘丰富’……这背后,必然有一股力量在推波助澜,刻意散播!”
“其目的,无非是动摇我北境民心,削弱朝廷威信,甚至……”他看了一眼冷棕,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甚至是想在镇北侯府与朝廷之间,埋下猜疑的种子,或者引诱北境生出异心。
一谋士此刻缓缓捻须,眼中闪烁着精光:“更令人心惊的是,这流言的核心,竟聚焦于那李炎的‘年少’与‘神异’。十七岁……好一个十七岁!”
“可偏偏,就是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不仅成了数十万黄巾军之首,更能驾驭那神秘出现的三千重甲铁骑,麾下还有能征惯战之将,如今更是悍然称帝!说他是傀儡吧,你看他御驾亲征,决策果断,哪一点像受人摆布的样子?可若说他不是傀儡……他这一身本事,滔天权势,难道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是啊,一个毫无身份地位十七岁的少年,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难以承担起“开国称帝”这般沉重的角色。这不符合权力运作的基本逻辑。
要么,他的身份是假的,背后有难以想象的势力在全力支持并伪装;要么……就真如流言所说,此子身上发生了无法以常理解释的“神异”!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他们面对的敌人,其诡异和危险程度,远超以往任何对手。
冷凝曦站在一旁,听着叔伯们的分析,脑海中却不禁浮现出那些说书人口中少年英雄的故事,她下意识地喃喃道:
“可是……如果他真的十七岁就能做到这些,那岂不是……比话本里的英雄还要厉害?”她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大厅中却格外清晰。
冷辉赶紧拉了一下妹妹的衣袖,示意她别乱说话。
冷棕自始至终沉默着,手指依然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流言的快速散播,说明对方的情报网络和渗透能力极强。
舆论聚焦李炎的年轻与神异,意在塑造其“天命所归”的形象,争夺民心。
李炎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悖论,其根源成谜。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这个突然崛起的“大炎”,绝非乌合之众,其组织严密,图谋甚大,且手段高超,不仅能在战场上硬撼朝廷精锐,更能在看不见的战场上搅动风云。
他抬起手,大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传令,暗卫,”冷棕的声音冰冷而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即日起,严密监控城中各处人员往来,尤其是近期入城的生面孔。彻查流言源头,凡有散布‘天命’、‘神异’言论,蛊惑人心者,一经查实,立即下狱!”
“同时,”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加大对雍州,对所有关于李炎及其麾下核心人员的情报搜集力度。本侯要知道,他到底是人是鬼!他身边那些人,那些兵,那些甲胄,到底从何而来!”
“诺!”众将凛然应命。
“多事之秋啊……山雨,已经来了。”
厅内众人心中皆是一沉。他们知道,侯爷说的不仅是南边的战事,更是这即将席卷整个天下的、由那个十七岁“皇帝”所掀起的巨大风暴。而北境,在这风暴中,又将何去何从?
三千重甲铁骑都能拥有,这背后还会不会突然再冒出,几千,几万甚至是十几万的精锐带甲之士?
届时何人能挡?大梁怕是要完?
虽然觉得荒诞,但是三千重甲铁骑就是前车之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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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景隆四十七年,春。
半月前,雍州城,曾经的前朝陪都。
昔日大梁雍州州治厉城,如今已更名为“炎京”,成为新立“大炎”王朝的临时都城。城头飘扬的不再是梁国的玄色龙旗,而是一面面黑底赤焰的“炎”字大旗,在初夏的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强行开启。
朝阳初升,将金色的光辉洒满这座刚刚经历战火与变革的古城。修缮一新的皇宫主殿——被命名为“承天殿”的原雍州府衙大堂外,文武官员早已按照新的品阶序列肃然排列。
他们的衣冠或许不及燕京百官繁复华丽,却自有一股新兴势力的锐气与整肃。
文官以新任宰相萧何为首。他身着深紫色文官袍服,腰束玉带,面容清癯,目光沉静而睿智,仿佛一切政务皆在他运筹帷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