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东北民间恐怖故事合集 > 第134章 白老太太的铜铃替身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134章 白老太太的铜铃替身

那年的雪下得邪性,封了山,也几乎封了路。靠山屯像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棉花套子里,喘不过气。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的日子,天上却连个星子都见不着,只有月亮毛了边儿,泛着惨白的光,活像长了毛。十岁的山子就是在这一天,钻进了村后头那间谁也不敢靠近的、黄三姑留下的破败老宅。

黄三姑是屯里以前的萨满,十年前死在这老宅里,死的时候屋里爬满了刺猬,哭得跟小孩似的。屯里人都说她是被“白老太太”收走了——白老太太就是刺猬仙,是靠山屯的保家仙,也最是记仇。打那以后,这老宅的门就没开过,窗纸烂成了条,风一吹“哗啦”响,像谁在里头撕布。山子敢去,一是仗着自己年纪小,天不怕地不怕,二是前几天跟二柱子打赌,输了的要去老宅拿一样“黄三姑的东西”回来,不然就得把过年的新棉袄输给二柱子。

雪没到山子的膝盖,踩下去“咯吱”响,在寂静的后山格外清楚。老宅的木头门虚掩着,门轴锈得死死的,山子用肩膀一撞,“吱呀”一声,那声音像从棺材里抠出来的,透着股子陈腐的寒气。一进门,霉味就裹着土腥味扑过来,呛得他直咳嗽。屋里黑黢黢的,月亮光从破窗棂漏进来,在地上投出歪歪扭扭的影子,像趴在地上的小兽。

靠墙摆着个掉漆的供桌,桌腿烂了一条,用石头垫着。桌上积了厚厚的灰,放着个缺口的陶碗,碗里全是老鼠屎。山子的目标就是这供桌,二柱子说黄三姑的宝贝都在这儿。他踮着脚走过去,手指在供桌上一划,拉出一道灰印子。突然,他的手碰到个硬东西,在供桌底下,被半张黄纸压着。

山子把黄纸扒开,借着月光一看,是个铜铃。铃身比他的拳头小点儿,裹满了绿锈,像冻在地里的青苔,一刮就掉渣。铃身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不是汉字,倒像是虫子爬的印子,有些地方锈得连不起来了。最怪的是铃舌,不是铜的,是一颗干得皱巴巴的小骨头,尖嘴猴腮的,山子瞅了半天,才认出是刺猬的头骨——那小尖嘴和圆耳朵的轮廓,跟他夏天在山上抓的刺猬一模一样。

山子把铜铃捡起来,凉得扎骨头,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他试着摇了摇,没出声。再使劲儿一晃,“嗡——”一声闷响,不是铜铃该有的清脆,倒像是空木头里塞了棉花,声音喑哑得很,震得他手心发麻。这声响刚落,院墙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山子吓得一哆嗦,以为是狼,赶紧把铜铃揣进棉袄里,猫着腰就往门外跑,连跟二柱子打赌的事儿都忘了一半。

跑回家里,奶奶正坐在炕头纳鞋底,油灯的光昏黄,把奶奶的影子投在墙上,老长。“死小子,野哪儿去了?灶糖都给你摆好了,再晚回来灶王爷就不带你的话上天了。”奶奶头也不抬地说。山子把铜铃藏在裤腰里,含糊地应了一声,扒拉了两口灶糖,就说自己困了,爬上炕钻进被窝。

被窝里暖和,铜铃贴着山子的肚皮,慢慢暖了过来。他摸着铃身上的符文,越摸越好奇,忍不住又摇了一下。这次的声音比在老宅里清楚些,还是闷的,像远处有人敲破锣。刚摇完,窗外突然传来“噗通”一声,像是有东西从墙上掉下去了。山子扒着窗纸往外看,月亮底下,雪地上趴着个黑团儿,动了动,是只刺猬,正慢慢往窗根儿挪。

山子没当回事,靠山屯的刺猬多,夏天的时候房檐下都能看见。可他刚躺下没一会儿,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次更响,像是有一群东西在爬。他再扒窗纸,吓得差点叫出声——雪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刺猬,大的小的都有,圆滚滚的,像撒了一地的黑煤球。它们都朝着山子家的方向,有的在爬,有的在滚,沉默着,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就那么对着窗根儿趴着,像是在朝圣。

“奶!奶!你快看!”山子喊着爬起来。奶奶披着棉袄走过来,顺着山子指的方向一看,脸“唰”地就白了,手里的鞋底“啪嗒”掉在炕上。“你是不是去黄三姑的老宅了?”奶奶的声音发颤。山子不敢瞒,点了点头,把铜铃从裤腰里掏了出来。

奶奶看见铜铃,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赶紧扶着炕沿。“作孽啊!这是黄三姑的招仙铃,是给白老太太递话的!”奶奶抓过铜铃,翻来覆去地看,绿锈蹭了她一手,“你摇了?”山子小声说:“摇了两下。”奶奶叹了口气,眼泪都快下来了:“这铃不是随便摇的,铃舌是白老太太的‘引魂骨’,一摇,就是给她‘报名’,说有替身了。”

山子听不懂,追问什么是替身。奶奶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光照着她的脸,皱纹里全是愁容。“白老太太是咱们的保家仙,可仙也有寿数。黄三姑是她的替身,替她在人间守着屯子,也替她受着天规。黄三姑死了,白老太太就缺个替身,这铜铃就是选替身的法器。谁摇了铃,谁的气就沾在铃上,白老太太就找谁。”

“那刺猬咋回事?”山子想起窗外的黑团儿。“那是白老太太的兵,来认人的。”奶奶指了指窗外,“你看着吧,明早起来,屯子周围的刺猬都得聚过来。”山子吓得往被窝里缩了缩:“奶,我不想当替身,我怕。”奶奶摸了摸他的头,手都是抖的:“不怕,有奶奶在。明早我就去给白老太太上供,求她饶了你。”

那天晚上,山子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有东西在窗外爬,“窸窸窣窣”的,一直没停。他梦见自己躺在雪地里,浑身冻僵了,周围围满了刺猬,都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他,中间站着个穿白袄的老太太,脸看不清,手里拿着个铜铃,一摇,他的骨头就跟着疼。

第二天一早,山子是被奶奶的惊叫声吵醒的。他一骨碌爬起来,跑到窗边,差点吓傻了——院墙外、房顶上、甚至柴堆上,全是刺猬,大的有巴掌大,小的只有拇指头那么点,都团着身子,朝着他的窗户,一动不动。雪地上密密麻麻的黑影子,像撒了一地的煤渣,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屯里人也发现了,都站在自家门口张望,议论纷纷,二柱子他爹说:“这是白老太太显灵了,指定是有人惹着她了。”

奶奶已经穿戴好了,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给白老太太的供品——野栗子、山枣,都是刺猬爱吃的,还有一沓黄纸。“山子,你在家待着,别出门,别碰那铜铃,听见没?”奶奶嘱咐道,“我去后山给白老太太磕头,求她开恩。”山子点头,看着奶奶踩着雪往老宅的方向走,身后跟着几只小刺猬,不远不近地跟着,像引路的。

奶奶走后,山子觉得身上痒,刚开始是胳膊,后来是后背,像有小虫子在爬。他挠了挠,越挠越痒,还疼。他跑到镜子前一看,胳膊上起了一片疙瘩,不是蚊子包,是尖的,像小刺猬的刺,红通通的,摸上去硬邦邦的,一按就疼。山子吓得哭了,他想起奶奶说的替身,难道自己要变成刺猬了?

到了中午,奶奶还没回来。山子的疙瘩越长越多,脖子上、脸上都有了,连眼睛都肿了起来,看东西模模糊糊的。他觉得浑身发冷,像是泡在冰水里,牙齿“得得”直响。窗外的刺猬还是一动不动,太阳照在它们身上,雪化了,把它们的身子打湿,可它们还是趴着,像钉在地上似的。

突然,山子听见屋里有声音,“嗡——”是铜铃的声音。他低头一看,铜铃从裤腰里滑了出来,掉在地上,自己响了起来。铃舌上的刺猬头骨对着他,像是在笑。山子想把它捡起来扔出去,可刚一碰到,就觉得手心像被扎了一下,疼得他缩回手。

铜铃越响越急,“嗡嗡嗡”的,震得山子的头都疼。窗外的刺猬突然动了,都朝着门口爬,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们。山子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他以为是奶奶回来了,挣扎着跑出去,却看见门口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刺猬,朝着屋里爬来。

山子吓得往屋里跑,刚跑到炕边,就觉得眼前一黑,倒在炕上。迷迷糊糊中,他看见个穿白袄的老太太,站在炕边,头发全白了,挽成个髻,脸上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晒干的橘子皮。她的眼睛是黑的,没有眼白,手里拿着那枚铜铃,一摇,山子身上的疙瘩就更疼了。

“好孩子,跟我走。”老太太的声音像风吹过枯树叶,“黄三姑陪了我十年,该换个人了。你看,这些都是我的孩子,它们喜欢你。”山子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在变,骨头在缩,皮肤在变硬。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全是尖疙瘩,像刺猬的刺。

“白老太太!你放过我的孙子!”突然,奶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山子看见奶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里拿着把香,香烧得只剩半截,灰落在她的棉袄上。奶奶跪在地上,对着白老太太磕头:“我替他,我替山子当你的替身!我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你放过他,啊?”

白老太太转头看向奶奶,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你不够格。黄三姑是萨满,有通灵的本事,你没有。我要的是能跟我说话的替身,不是个普通老太太。”奶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个玉佩,绿色的,上面刻着个刺猬的样子。“这是黄三姑给我的,她说要是有一天白老太太要收替身,就把这个给她。”奶奶把玉佩递过去,“这是你当年送给黄三姑的,你认得吧?”

白老太太的眼睛亮了亮,接过玉佩,摸了摸,叹了口气:“这丫头,倒是有心。”她转头看向山子,铜铃停了。“也罢,看在黄三姑的面子上,我不难为你。但这铃你摇了,气就沾在你身上了,不能白摇。”她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山子脸上的疙瘩,山子觉得那只手凉得像冰,却很软。“我不收你当替身,但是你得给我当‘活香’,每年腊月二十三,来老宅看我,给我带野栗子。要是你不来,我就把你的骨头拆了,做我的铃舌。”

山子想点头,却动不了。白老太太笑了,她的嘴咧得很大,露出尖尖的牙:“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她说完,转身就不见了,像化在了空气里。地上的铜铃也不响了,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窗外的刺猬“窸窸窣窣”地爬走了,一会儿就没了踪影,只留下满地的湿印子。

奶奶赶紧跑过来,把山子抱起来,哭着喊他的名字。山子的意识慢慢清醒了,他觉得身上的疙瘩不那么疼了,也不冷了。他摸了摸脸,疙瘩还在,但软了不少,也不红了。“奶,我没事了。”山子小声说。奶奶把他搂在怀里,哭得更凶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奶奶告诉山子,那玉佩是黄三姑临死前给她的,说要是以后有屯里人惹了白老太太,就用这玉佩求情。黄三姑是白老太太的替身,替她守着靠山屯,不让山匪进来,也不让野兽伤人。十年前黄三姑油尽灯枯,白老太太就一直在找新的替身,铜铃就是她的“招贤榜”,谁摇了,谁就有资格当替身。

铜铃被奶奶收起来了,锁在木匣子里,放在炕洞的最里面。奶奶说这东西不能再碰,不然白老太太还会来。山子身上的疙瘩过了三天才消,消了以后留下了淡淡的印子,像小刺猬的刺,不仔细看看不见。屯里人问起,奶奶就说山子是冻着了,起了冻疮,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那以后,每年腊月二十三,山子都会去后山的老宅。奶奶会提前给他准备好野栗子和山枣,装在布包里。山子走到老宅门口,把供品放在供桌上,不用进去,也不用说话,转身就走。他知道白老太太在里面,有时候他会听见屋里传来铜铃的声音,喑哑的,像在跟他打招呼。

山子长大了,考上了县里的高中,后来又去了城里上大学。但每年腊月二十三,他都会回靠山屯,去给白老太太送供品。有一年他回去晚了,腊月二十四才到,刚进屯子,就看见屯里的鸡全死了,脖子上都有个小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奶奶说:“白老太太生气了,说你忘了她。”山子赶紧去老宅送供品,第二天屯里就恢复了正常。

山子的儿子出生那年,他带着媳妇和孩子回靠山屯过年。腊月二十三,他第一次带着儿子去老宅。儿子刚五岁,看见老宅的破窗户,吓得躲在山子身后。“爹,这里面有怪物吗?”儿子问。山子摸了摸他的头:“不是怪物,是奶奶,是保护咱们屯子的奶奶。”

他们把供品放在供桌上,转身要走的时候,屋里传来“嗡”的一声,是铜铃的声音。儿子指着屋里,说:“爹,里面有个老奶奶,穿白衣服,她对我笑呢。”山子心里一震,他知道,白老太太又选中了下一个“活香”,是他的儿子。

那天晚上,山子的儿子身上起了一片疙瘩,跟山子小时候的一模一样,红通通的,像小刺猬的刺。山子没有慌,他给儿子讲了白老太太的故事,讲了黄三姑,讲了那枚铜铃。儿子听完,眨着眼睛说:“爹,我不怕,我也给老奶奶送栗子。”

山子的奶奶已经九十多岁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她听见山子的话,笑了,说:“这就是命。白老太太护着咱们屯子,咱们就得记着她的好。这‘活香’,是福气,不是祸。”山子点点头,他知道奶奶说的是对的。白老太太不是恶鬼,她是靠山屯的一部分,是这片土地的魂。

后来,山子的儿子也长大了,每年腊月二十三,都会回靠山屯,去给白老太太送供品。屯里的人都知道山子家跟白老太太的渊源,都很敬重他们。有人说,靠山屯之所以能平平安安的,没遭过灾,都是因为有白老太太护着,也有山子家的人给她当“活香”。

黄三姑的老宅还是那样破败,门虚掩着,窗纸烂成了条。但再也没人敢随便进去了,屯里的小孩都知道,那是白老太太的家,进去会被抓去当替身。只有山子家的人,能在腊月二十三那天,走进那间老宅,放下供品,再安安稳稳地走出来。

有一年冬天,靠山屯下了场特大的雪,把老宅的屋顶压塌了一半。山子担心白老太太,带着儿子去看。他们在废墟里,看见了那枚铜铃,躺在供桌的残骸下,绿锈更厚了,铃舌上的刺猬头骨还是那样,对着他们,像是在笑。山子把铜铃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摇了摇,“嗡”的一声,还是那样喑哑的声音。

就在这时,废墟里爬出一只刺猬,很大,比山子的巴掌还大,眼睛是黑的,没有眼白。它爬到山子的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叼起铜铃,往废墟深处爬去。山子和儿子站在那里,看着它消失在瓦砾堆里。

“爹,老奶奶还在吗?”儿子问。山子点点头:“在,她一直都在。”他知道,白老太太不会走,她会一直守着靠山屯,守着这片白山黑水。而他的家,会一直给她当“活香”,一代又一代,直到永远。

那天晚上,山子梦见了白老太太,还是穿白袄,头发挽成髻。她手里拿着那枚铜铃,对山子说:“好孩子,谢谢你。”山子问她:“奶奶,你什么时候才不用替身啊?”白老太太笑了,说:“等这片山绿了,水清了,屯里的人都好好的,我就不用了。”

山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窗外的雪停了,太阳出来了,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听见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跑到窗边一看,一只刺猬正趴在窗台上,嘴里叼着颗野栗子,对着他摇了摇尾巴。山子笑了,他知道,这是白老太太的谢礼,也是她的承诺——她会一直守着靠山屯,守着他的家。

如今,山子也老了,头发白了,像白老太太的头发。每年腊月二十三,他还是会带着孙子去老宅,送野栗子和山枣。孙子问他:“爷爷,白老太太是什么样子的?”山子指着远处的山,说:“她是山,是雪,是地里的土,是咱们靠山屯的根。”

老宅的废墟上,长出了一棵小树苗,是山枣树,不知道是谁种的,长得很壮。每年秋天,树上都会结满山枣,红彤彤的,像小灯笼。山子知道,这是白老太太种的,是给他们这些“活香”的礼物,也是她对这片土地的眷恋。

靠山屯的雪每年都会下,下得很大,封山封路。但屯里的人从不害怕,因为他们知道,有白老太太护着,有山子家的人当“活香”,他们会平平安安的。那枚铜铃,或许还在老宅的废墟里,或许在白老太太的手里,它的声音,会一直回荡在靠山屯的后山,提醒着人们,要敬畏自然,敬畏那些看不见的存在,因为它们,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