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细微的回应,却让元岁寒眼底瞬间掠过一抹亮光,如同沉沉夜空中骤然划过的流星,快得让人捕捉不及,可心中升起的满足喜悦,却是如此真实而汹涌,几乎要填满胸腔。
他的心就像一根弦,另一头就缠在林梨花的指尖,她无需用力,只消轻轻一拨,便能在他心底掀起涟漪。
“今日周太医来请脉,可还说了些什么?”元岁寒转而问道,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动人。
“周太医说脉象平稳有力,让嫔妾放宽心,正常饮食起居即可。”梨花轻声回道,身心渐渐放松下来,像是漂浮在温暖的水面上。
“嗯,”元岁寒颔首,目光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小腹,那里被狐裘覆盖着,还看不出什么痕迹。
他的眼神不由得柔和下来,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与期待,掌心覆了上去,“朕有时想着,实在奇妙,这里竟有了朕的骨血。”
梨花抬起眼帘,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朗侧颜,专注的神情让她心头微软,那点对于未来的茫然似乎也被冲淡了些,忍不住轻声问道:“皇上希望……是皇子还是公主?”
元岁寒闻言,抬眼看向梨花,正好撞进她带着好奇与一丝羞涩的眸子里,那里面映着烛光,亮晶晶的。
他低低笑了一声,“只要是朕和你的孩子,朕都喜欢,若是皇子,朕可以亲自教他画画,若是公主,朕便让她成为这天下最快乐的公主,让她一世无忧,随心所欲,绝不让任何人给她半点委屈受。”
话语中的珍视,毋庸置疑。
“嫔妾倒希望,无论男女,性子能沉稳些才好,莫要太过跳脱,惹是生非。”梨花不置可否。
“跳脱些也无妨,”元岁寒却不以为意,甚至带着点纵容的笑意,抬手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青丝别到耳后,“朕的孩子,自有朕护着,只要本性纯良,便是活泼些,也更显生机勃勃。”
他看着梨花此刻格外温顺柔美的眉眼,心中一动,忽然问道:“朕瞧着你性子沉静,想必小时候也是个安静乖巧的?”
梨花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微微一怔,有些猝不及防,随即唇边泛起一丝浅笑,“嫔妾小时候其实并非如此,也曾是爬树摘果、下河摸鱼的性子,没少让娘亲操心,只是后来……”
后来被卖进宫里,为奴为婢,看尽眉眼高低,受尽磋磨,早已将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烂漫,一点点磨砺殆尽,成了如今的谨小慎微,沉默寡言,如同蒙尘的珠玉。
元岁寒听出了她未尽的言语,握紧了梨花的手,“无妨,说不定,这孩子便随了你小时候的性子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模样像她,眉眼精致,性格却灵动活泼,如同朝阳般灿烂的小娃娃,在他膝下软语娇声的场景,心头便是一片难以言喻的期待。
元岁寒不得不承认,纵然已有明熙和柔福,可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只有梨花腹中的孩子,他期待着,渴望着。
“若真是随了嫔妾小时候,只怕日后皇上要头疼了。”梨花忍不住轻声嗔了一句。
“朕不怕头疼,朕只怕你们母子太过安静,让这深宫太过寂寥,少了些许生气,无论是像你,还是像朕,都是朕期盼了许久的孩子,是朕与你一生的羁绊。”
元岁寒说着,手臂微微用力,将梨花往怀里一带。
梨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脸颊贴着他微凉的锦袍,鼻尖瞬间被清冽的檀香包围。
这气息,她已逐渐熟悉,甚至开始在无意识中习惯寻求,身体先是下意识地微微一僵,但随即便在那温暖的怀抱和中,一点点地放松下来,最终柔顺地倚靠着他,甚至悄悄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元岁寒敏锐地察觉到了梨花的细微变化,心底那点喜悦与满足愈发膨胀,怀中的身躯柔软纤细,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走向,声音不自觉变得有些喑哑,“夜色深了,别在这儿坐着了,仔细腿麻,朕陪你安置吧。”
说罢,他甚至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便一手穿过梨花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梨花低低惊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颈,“皇上!嫔妾自己可以走……”
“别动,”元岁寒的手臂稳如磐石,轻而易举地将她轻盈的身子抱离了贵妃榻,“朕想抱着你。”
目光落在她因惊愕和羞涩而染上红霞的脸上,烛光下,这张脸美得惊心动魄,杏眸含水,唇瓣微张,如同雨后初绽的海棠,娇艳欲滴。
芙蓉帐依依垂落,遮住里头的风光。
元岁寒将梨花整个人圈进自己的怀抱里。
体温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驱散了秋夜的最后一丝凉意。
梨花的身体起初还有些僵硬,但在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着她后背的动作中,完全地放松下来,甚至不由自主地向他温暖的源头更贴近了些。
“睡吧。”元岁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朕在这儿。”
梨花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有孕之人本就容易发困,思绪渐渐有些模糊。
元岁寒低头,凝视着怀中人恬静的睡颜。
烛光透过帐幔,将梨花的肌肤衬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长睫如两弯墨黑的蝶翼,安静地覆盖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目光流连在她脸上,思绪却不自觉地飘远了。
多年前,一树玉兰正值盛放,花瓣如雪般簌簌落下。
那时的她,就像一枚初初长成的玉兰花苞,裹着青涩的外衣,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未褪尽的稚气与茫然,但在那一片繁花似锦中,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清冷光华。
惊鸿一瞥,如同玉石相击的清音,在他心湖荡开圈圈涟漪,至今未平。
如今岁月流转,昔日的青涩已然褪去,化为了眉梢眼角间难以言喻的风情与柔媚,清冷的气质依旧,却内敛成了一种沉静从容的气度,如同玉兰花香,初闻清冽,细品之下,却多了一丝勾人心魄的醇厚底蕴,更令人迷醉沉溺。
元岁寒忍不住伸出手指,拂过她微烫的脸颊,触感滑腻,比最上等的绸缎还要柔软,目光最终落在唇瓣上,眼神倏地暗沉了几分。
“梨花……”
当年的花香清冷遥远,而今夜怀中的软玉温香,却真实得让他胸腔发胀。
夜色深沉,关雎宫内,烛火渐弱,唯余帐幔内交织的呼吸声,绵长而安稳,温水中的蛙,是否还能记得跳出去的初衷?
或许,早已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