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走进会展中心b座时,距离开幕式还有四十分钟。他手拎黑色文件袋,肩上搭着白大褂,步伐不疾不徐。大厅里人来人往,安保正在核对证件,技术人员忙着调试设备。没人注意到他额角渗出的一层薄汗——那是刚刚闭眼三秒后留下的痕迹。
他在后台角落站定,背靠墙壁,闭上了眼睛。
预演再次启动。
画面清晰得如同高清录像:灯光亮起,主持人报出他的名字,掌声响起。他走上台,麦克风测试音传来。就在他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瞬间,控制台右侧上方的通风口轻轻弹开,一枚细针射出,轨迹笔直,目标正是他的右颈动脉。整个过程不到半秒,无声无息,连监控都捕捉不到发射源。
三秒后,画面消失。
他睁开眼,呼吸平稳,眼神却已不同。不是紧张,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确认后的冷静。他知道那枚发射器藏在哪里,也清楚操作者会在何时动手。
他掏出手机,拨通秘书的电话:“把演讲稿顺序调整一下,‘医疗反腐’部分提前到开场十五分钟内。”
“可是原计划是压轴……”
“按我说的做。”他语气坚定,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明白,郑天豪的人一定会盯着这场演讲。这个话题越早提出,对方就越容易乱了阵脚。他们不怕问题被揭露,怕的是讨论的时间点失控。一旦节奏被打乱,执行任务的人就会心急。
他走进化妆间,将白大褂挂在衣架上,从文件袋中取出U盘插入电脑。屏幕弹出一份加密文档,是他昨夜整理的假药案证据链截图。他快速浏览一遍,确认无误后拔下U盘,放进贴身口袋。
外面传来工作人员引导嘉宾入场的声音。他看了眼手表,九点零七分。
距离开场还有八分钟。
他起身走出化妆间,朝主控台方向走去。路过控制台时,他故意停下脚步,伸手轻触上方的通风口盖板。金属表面干净,但边缘有一道细微划痕,像是最近被人拆卸过又重新装回。
他没说话,转身离开。
九点十五分,他走上讲台。
聚光灯打在他脸上,台下坐满了国内外医学专家和媒体记者。他站定,调整好麦克风高度,开始讲话。前十分钟是常规学术内容,语速平稳,语气自然。第十一分钟,他翻过一页讲稿,语气陡然加重:
“我们救得了病,却不一定挡得住黑手。”
台下骤然安静。
“有人用假药换命,有人拿回扣当奖金,更有人为了利益,直接对医生下手。”他顿了顿,“就在三天前,有人花了五十万美元,买我的命。”
观众席一片骚动,摄像机镜头齐刷刷对准了他。
他继续说道:“我不怕死,但我怕患者失去信任。如果有一天,你们走进医院,不敢相信医生开的药是真的,那这个系统就彻底烂透了。”
掌声从某个角落率先响起,随即迅速蔓延全场。
他讲完下台时,时间是九点二十七分。
按照流程,他本该直接离开后台前往休息室。但他没有。他回到化妆间拿了瓶水,又折返回控制台附近,在一张工作桌前坐下,假装查看平板上的资料。
他在等。
十分钟后,走廊尽头出现一个身穿灰色工装的男人,胸前挂着工作牌,手里提着工具箱。他走到控制台侧面,蹲下身打开检修面板,动作熟练。
齐砚舟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缓缓靠近。
那人右手伸进工具箱,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遥控器,拇指悬在按钮上。他微微抬头,目光扫向通风口。
就在他即将按下按钮的刹那,齐砚舟忽然侧身一让。
“叮”的一声轻响,一根银色细针钉入墙上的线路图,距离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不足十厘米。
那人猛然回头,脸色剧变。
齐砚舟一步上前,左手扣住他持遥控器的手腕,右手锁住其肘关节,一个拧身将其按倒在控制台上。工具箱摔在地上,螺丝刀与扳手散落一地。
“你是电工?”齐砚舟压低声音,“你手指太干净了,一点老茧都没有。”
那人挣扎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索性不再动弹。
齐砚舟扯下他脖子上的工作牌,翻过来一看,背面写着“临时外包”四个字,编号模糊不清。
“谁派你来的?”他问。
对方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齐砚舟松开一只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在对方面前晃了晃:“这里面有你老板所有的账目往来。你说,我现在交给安保,还是你先告诉我,是谁安排你今天值班的?”
那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只知道要等演讲结束,按一下键就行。钱已经到账。”
“郑天豪的名字不能提?”
对方摇头。
齐砚舟冷笑:“回去告诉他,下次别找个连针都不敢碰的人来干活。”
说完,他一脚踢开地上的工具箱,高声喊道:“安保!这里有人擅闯控制区!”
两分钟后,两名保安冲了进来,看到被制服的男人和墙上钉着的毒针,脸色大变。一人立即封锁现场,另一人通过对讲机呼叫上级。
齐砚舟退后一步,整了整衣领。他的手有些微颤,并非出于恐惧,而是预演消耗过大。他靠在墙上缓了几秒,才拿出手机拨号。
电话接通,他只说了一句:“林夏,叫上小雨,来会展中心b座会议室,我有事要说。”
挂断电话,他走到墙边拔下那根毒针。针头极细,尾部刻着微型编号。他将它放入证物袋,贴身收好。
控制台上方的通风口仍在微微晃动,像一只刚刚合拢的嘴。
他抬头看了一眼,转身走向会议室。
走廊灯光稳定,地面整洁。
他的脚步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