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时，齐砚舟正站在卧室门口系衬衫扣子。光线很暗，只有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着五点四十三分。他没有查看信息内容，直接点了开锁键，一行字跳了出来：“紧急会面，医院东门咖啡厅，三十分钟后。”
他动作一顿，转身走回床边。岑晚秋还在睡，呼吸平稳，发丝散落在枕上。他轻轻将那支银簪插回她耳侧的发髻里，又拉了拉被角。她微微动了动，却没有醒来。
出门时，他顺手带上门，脚步极轻。
天刚蒙蒙亮，楼道灯在身后悄然熄灭。他下楼骑上电动车，风拂过脸颊，带着一丝凉意。路上车辆稀少，红绿灯依次变换，他目光直视前方，脑海中已开始梳理今天要查的病人名单。
咖啡厅尚未正式营业，仅有两名清洁工在擦拭桌椅。周正海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台平板。见齐砚舟进来，他并未开口，只是指尖在屏幕上轻划一下。
齐砚舟坐下，接过平板。
画面是一张加密交易记录的截图。账户名为乱码，但收款方清楚写着“black crow – clearance Service”。金额后跟着一串数字，单位是美元。备注栏只有一行译成中文的句子：“目标：齐砚舟；要求：永久沉默。”
他翻到下一页，是关于该组织的背景资料。“黑鸦”成立于东南亚，专营高风险清除任务，客户匿名，支付方式灵活，可用现金、黄金，甚至未上市药品结算。
他的手指忽然停住。
资料中夹着一条三年前的行动日志：“受江城某医疗集团委托，执行双人清除，报酬为三批未上市镇痛药。”
“刘振虎。”他说。
周正海点头，“我追查了资金链，这笔定金是从郑天豪控制的离岸公司转出的，路径经过七层壳公司，最终指向瑞士一家空壳信托。但他忽略了一点——转账时间是美国东部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正是他习惯熬夜工作的时段。”
齐砚舟将平板递还，闭上双眼。
指尖按在太阳穴上，思绪飞速运转。三秒后，一幅画面浮现：国际医学论坛主会场，灯光聚焦在他身上，台下坐满各国专家。他走上讲台，掌声响起。摄像机对准他，麦克风测试音传来。就在他即将开口的一瞬，控制台后方阴影中伸出一只手，戴着黑色手套，按下按钮。一枚微型发射器从通风口弹出，毒针轨迹直指他右侧颈动脉。
画面消散。
他睁开眼，额角渗出细汗，呼吸略重，眼神却已变得锐利，如同刚刚打磨完毕的手术刀。
“时间是三天后，论坛开幕式。”他说，“地点在会展中心主厅。杀手不会进场，会在后台控制区动手，使用远程装置。”
周正海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他语气平静，“发射点位于控制台右侧上方的通风口，角度经过精密计算，能避开所有摄像头盲区。但有个问题——那里每天上午九点会有人检修线路。如果临时换班，或设备提前触发，就会暴露。”
“你确定这不是推测？”
“这不是猜测。”他直视对方，“就像我知道你昨晚十一点半才回家，因为你太太今早六点给你发了条语音，说早餐凉了。你没回复，但你今天戴的领带，是你结婚纪念日她送的那条。”
周正海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信你。”
齐砚舟拿出手机，打开邮件界面，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填入国际医学论坛安保组公共邮箱。主题写道：“关于重点演讲区域安全防护建议”。
正文仅列三条：
演讲期间，请确保主讲人身后通道全程封闭，禁止非工作人员进入。
控制台区域需增设两名固定岗哨，重点关注上方通风管道及设备箱。
建议对所有后台技术人员进行身份复核，并检查随身工具包。
他点击发送，随即拨通一个号码。
“喂，我是市一院齐砚舟。我三天后要在论坛做主题发言，想提前测试现场麦克风的延迟情况。能不能安排我和技术负责人见个面？……好，等你消息。”
挂断电话，他站起身。
“我已经做了能做的。”他对周正海说，“接下来就看他们会不会重视这封匿名邮件。”
“万一他们不当回事呢？”
“那我就在现场自己解决。”他把手插进裤兜，“只要我知道哪里会出事，就能让它失效。”
两人走出咖啡厅。街上行人渐多，环卫车正在冲洗路面。水柱扫过地砖，溅起一片薄雾。
齐砚舟看了眼手表，六点二十一分。他必须赶在早交班前回医院查房。
“你回去吧。”他对周正海说，“盯紧郑天豪的资金动向，尤其是最近有没有新的跨境转账。”
“你小心点。”
“我一直都小心。”他笑了笑，“我只是从不害怕。”
说完，他转身朝医院方向走去。白大褂搭在手臂上，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远处会展中心的玻璃幕墙映着晨光，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
他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停留。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林夏发来的消息：“六床脑电图有轻微波动，要不要调药？”
他回复：“先观察两小时，别动剂量。”
发完这条，他又打开邮箱，确认刚才那封安保建议已成功送达。
信号栏显示满格，wi-Fi连接正常。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走进医院大门。
大厅里已有患者排队挂号。护士站的小雨看见他，举手打招呼。他点头回应，径直走向电梯间。
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按住了开门键。
转身朝护士站走去。
“小雨。”他说，“帮我做件事。”
“您说！”
“去后勤领一把新钥匙，b区负二层设备间的。旧的那把……别再用了。”
小雨愣了一下，“是不是有问题？”
“不一定。”他说，“但有些门，不该被人随便打开。”
他看着她跑去登记领钥匙，这才重新返回电梯。
楼层数字缓缓上升。
他在心中默念一遍论坛当天的时间表：八点入场，九点开幕，九点十五分轮到他发言。
还有七十二小时。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
他走出去，走廊尽头是医生办公室。门开着，林夏已在里面整理病历。
“主任！”她抬头，“您来得正好，神外那边说新来的特护护士明天报到。”
“知道了。”他说，“你去通知她，第一天不要碰六床的监护仪，有任何异常直接找我。”
“啊？为啥？”
“没有为什么。”他走进办公室，拉开抽屉取出听诊器，“照做就行。”
林夏吐了下舌头，低头记笔记。
他站在窗边，望向对面大楼顶层平台。几辆工程车停在那里，应是为论坛布置做准备。
风从缝隙吹入，掀动了桌上一张纸。
他伸手压住，目光落在纸角的一行小字上——那是昨天打印的论坛流程表。
“演讲人入场路线”，下方画着箭头。
他盯着看了三秒，忽然撕下那页纸，折了几下塞进口袋。
然后转身披上白大褂，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
“走吧。”他对林夏说，“查房。”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
走廊灯光稳定，地面干净。
他的脚步没有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