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刨土的动作又快又急，爪子带起的泥块飞溅到林子渊鞋面上。他低头瞥了一眼，没吭声，反而把光剑往地上一插，蹲下去帮着扒拉坛子边沿。张萌萌眼角抽了抽，压低嗓子骂：“你疯啦？敌人都冲进来了还挖咸菜！”
“这可不是普通咸菜。”林子渊头也不抬，手指抠进坛口边缘的泥缝，“鸿青老爹留下的东西，能是凡品？”
黑袍人冷哼一声，袖中甩出三道乌光，直取林子渊后心。剑无痕身形一闪，剑锋横拦，叮当三声脆响，乌光被尽数弹开，落地竟是三枚蛇形骨钉。清河真人一步踏前，青光自掌心涌出，在众人身前凝成一道薄幕，将后续袭来的阴风毒雾尽数挡下。
“拖时间？”黑袍人嗤笑，“你以为凭这点小把戏，能翻盘？”
林子渊终于把坛子整个拔了出来，抱在怀里掂了掂，咧嘴一笑：“翻不翻盘不知道，但辣翻你是肯定的。”
话音未落，他双手一掀，坛盖飞旋而出，一股浓烈刺鼻的气味瞬间炸开。那味道不是寻常腌菜的酸咸，而是带着灼烧感的辛辣，像无数根细针扎进鼻腔，直冲脑门。黑袍人首当其冲，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抬手捂住口鼻，指缝间竟渗出泪来。
“咳——这什么鬼东西！”他声音发颤，嗓音里透着难以置信的狼狈。
张萌萌反应极快，趁对方视线模糊、身形踉跄之际，断剑如电，直刺咽喉。黑袍人仓促侧身，剑锋擦着他颈侧划过，留下一道血线。他暴怒挥袖，袖中标记“幽”字的布片被剑气削落，飘然坠地。
剑无痕看准时机，剑尖一点地面，身形腾空，凌空一斩，将那布片钉在石板上。布片边缘焦黑，中央的“幽”字却清晰如初，隐隐泛着暗红光泽。
“九幽殿的狗，果然藏不住尾巴。”剑无痕冷声道。
林子渊抱着坛子没撒手，一边咳嗽一边笑：“怎么样？我爹腌的咸菜，够劲吧？”
黑袍人强忍泪意，咬牙切齿：“区区腌菜，也敢称杀招？”
“谁说这是腌菜？”林子渊把坛子往地上一蹾，坛底朝天，露出底部刻着的一圈符文。那些符文细密如蛛网，中心嵌着三个古篆——“三生井”。
清河真人目光一凝，低声道：“阵眼在此。”
林子渊闻言，抬脚就是一踹。坛子骨碌碌滚出去，撞在石壁上，发出沉闷一响。几乎同时，地面微微震颤，原本散乱漂浮在空中的符文骤然聚拢，如百川归海，尽数汇入坛底符阵之中。青光暴涨，一道环形波纹自坛底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黑袍人身上的黑气如沸水遇冰，迅速消融。
“逆灵阵……真的被激活了？”黑袍人脸色骤变，声音里第一次透出慌乱。
“不然呢？”林子渊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得得意，“你以为我爹当年是靠念经打跑你们的？错！他是靠腌菜！”
张萌萌忍不住笑出声，断剑一横，挡在林子渊身前：“少贫嘴，阵法能撑多久？”
“不知道。”林子渊耸肩，“我又没问过我爹菜谱保质期。”
清河真人没理会他的胡扯，指尖轻点虚空，青光流转，在逆灵阵外围又加了一层禁制。“此阵借地脉之力，可压制邪修灵力运转。但对方若强行冲阵，最多撑半柱香。”
“半柱香够干票大的了。”林子渊搓了搓手，眼睛盯着黑袍人腰间鼓囊囊的袋子，“喂，那位裹得跟粽子似的，袋子里装的是解药还是备用裤衩？借我看看？”
黑袍人怒极反笑：“找死！”
他猛地撕开外袍，露出内里一件贴身软甲，甲面布满细密鳞纹，每一片鳞上都刻着微小咒文。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周身黑气重新凝聚，竟隐隐有冲破逆灵阵压制之势。
剑无痕眉头一皱：“他在强行催动本源之力，想硬闯。”
张萌萌握紧断剑：“拦住他！”
两人同时出手，剑光交错，如织网般封住黑袍人所有退路。黑袍人却不闪不避，硬扛两剑，肩头与肋下各添一道伤口，鲜血染红软甲，他却恍若未觉，只死死盯着林子渊，眼中凶光毕露。
“成仙观的余孽……今日必除！”
林子渊啧了一声，慢悠悠从怀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符纸——正是小白先前叼来的那张，背面画着笑脸，底下写着“爹，我在观里给你留了坛老咸菜，够辣”。
他把符纸在指尖转了转，突然扬手一抛。符纸轻飘飘飞向黑袍人面门。黑袍人本能挥手格挡，符纸却在他掌风触及的瞬间自燃，化作一缕青烟，钻入他眉心。
黑袍人动作猛地一滞，脸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痛苦扭曲，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凄厉嘶吼。
“你做了什么！”他咆哮着，声音里充满惊惧。
“没什么。”林子渊摊手，“就一张传家宝符，专治各种不服。副作用嘛……可能让你想起点不该想的事。”
清河真人看着那缕钻入黑袍人眉心的青烟，眼神复杂：“那是……鸿青的残念。”
林子渊没接话，只冲张萌萌使了个眼色。张萌萌心领神会，断剑疾刺，这一次，剑锋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黑袍人咽喉。黑袍人瞪大双眼，喉咙里咯咯作响，最终颓然倒地，软甲上的咒文逐一熄灭。
剑无痕上前，用剑尖挑开黑袍人衣襟，在他心口位置发现一个烙印——同样是九蛇缠绕的徽记，但比袖标上的更加繁复，中央多了一道竖痕，像是被利器劈开过。
“看来他在九幽殿里，也不是无名之辈。”剑无痕沉声道。
林子渊蹲下去，伸手在黑袍人怀里摸索，掏出几个瓷瓶、几块玉简，最后摸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是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青铜令牌，正面刻着“幽”字，背面却是一口井的图案，井口有三道环形刻痕。
“三生井？”张萌萌凑过来，盯着令牌背面，“刚才坛底刻的也是这个。”
清河真人接过令牌，指尖抚过那三道刻痕，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三生井，是成仙观禁地，也是鸿青最后封印之地。这令牌……是钥匙，也是坐标。”
林子渊抓了抓头发：“所以，我爹当年不是单纯腌咸菜，是在坛子底下刻导航？”
“可以这么理解。”清河真人收起令牌，“逆灵阵只是第一重保险。真正的杀招，藏在三生井深处。鸿青料到九幽殿不会死心，所以留下后手，以日常之物为引，层层设伏。”
小白蹭到林子渊腿边，仰头呜呜叫了两声，尾巴摇得欢快，仿佛在邀功。
林子渊揉了揉它的脑袋：“行啊傻狗，找坛子有一套。下次记得找坛不辣的，齁死我了。”
张萌萌踢了踢黑袍人的尸体：“这家伙怎么处理？拖出去喂狗？”
“别浪费。”林子渊嘿嘿一笑，从黑袍人腰间解下那个鼓囊囊的袋子，打开一看，里面竟塞满了拇指大小的黑色丹丸，散发着淡淡的腥甜味。“哟，补品？正好给小白磨牙。”
剑无痕皱眉：“小心有毒。”
“毒？”林子渊捏起一颗丹丸，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你！”张萌萌吓得差点跳起来。
林子渊嚼了两下，呸地吐掉：“甜不拉几的，还没我爹的咸菜提神。放心，我命硬，砒霜当糖吃都没事。”
清河真人无奈摇头：“你体内的双魂之力尚未稳定，乱吃东西只会加剧冲突。”
“知道了知道了。”林子渊摆摆手，把袋子系回自己腰上，“留着路上当零嘴。对了，接下来去哪？总不能在这儿等下一波粽子上门吧？”
清河真人望向石室深处，那里原本是符文汇聚之地，此刻却因逆灵阵的激活，显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阶梯，阶梯尽头隐没在黑暗中，隐约有寒气渗出。
“三生井。”他言简意赅。
张萌萌握紧断剑：“下面有什么？”
“鸿青留下的最后答案。”清河真人迈步走向阶梯，“还有，九幽殿真正想要的东西。”
林子渊跟上去，顺手又踹了一脚地上的咸菜坛子，坛子咕噜噜滚到墙角，碎片四溅。他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走喽！去看看我爹到底在井里给我埋了啥好东西——希望别又是咸菜！”
小白欢快地追着他跑下阶梯。张萌萌和剑无痕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清河真人走在最后，目光扫过地上黑袍人的尸体和那块刻着“三生井”的青铜令牌，低语了一句：“鸿青，你布的局，终究要由他来收尾了。”
阶梯下方，黑暗如墨，寒气刺骨。林子渊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哼唱：“辣白菜配白粥哟——三生井里捞咸鱼……”
没人接他的话茬。只有小白偶尔的呜咽，和阶梯深处，隐约传来的、如同锁链拖曳般的沉重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