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三月,李自成大军如黑云压城,京城九门紧闭,空气中弥漫着烽烟与绝望。
紫禁城武英殿内,烛火通明。
崇祯帝面色枯槁,环视阶下众臣:“诸卿……可有良策?”
林知远出列跪奏:“陛下,臣有三策:
其一,开西苑银库,募敢死之士;
其二,开京通二仓,赈济灾民以稳民心;
其三,八百里加急召吴三桂、左良玉火速勤王!”
奏疏上字迹清峻,实为颜氏前夜含泪所书,字字皆是救国之策。
另一侧,周文渊手持玉笏,沉声道:“陛下,京城孤悬北地,势难久守。
臣以为当效仿宋室南渡,保全宗庙,以图后计。”
两派争执不下时,殿外忽传来急报:“闯贼已破居庸关!”
是夜,林府书房内,颜氏将两套粗布衣裳放在案上:
“城中粮绝三日,守军已有哗变之象。
今夜西直门尚有流民可混出,再迟就来不及了。”
林知远凝视窗外火光,声音哽咽:“我受皇恩十载,岂能......”
“糊涂!”颜氏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你记得扬州陈侍郎么?城破后阖家殉国,固然壮烈。
可如今江北,谁还记得他推行过的桑蚕之法?谁还顾得上他救下的三千流民?”
她眼中泪光闪烁,“活着,才能继续你减免苛税之志;活着,那些等着读书的女子才看得到希望!”
突然间,林府的后门传来一阵急促而又猛烈的敲门声,仿佛是有人在紧急地催促着什么。
柳如烟脸色一变,急忙快步奔向门口,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她打开门时,一个气喘吁吁的人站在门外,满脸惊恐地说道:“不好了,周文渊派兵往这边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屋内的四人顿时如遭雷击,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们犹豫,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林知远当机立断,决定让大家伪装成逃难的百姓,混入人群中逃离。
颜氏迅速行动起来,她抓起一把炭灰抹在自己的脸上,姣好的面容变得灰暗无光。
林知远则紧咬着牙关,忍受着剧痛,用刀割断了自己的长衫,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
他知道,这样做虽然会让自己受些皮肉之苦,但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隐藏身份,不被敌人发现。
一切准备就绪后,四人匆匆忙忙地混入了从西直门涌出的人潮之中。
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大家都在惊慌失措地逃窜,场面十分混乱。
林知远在人群中艰难地前行着,他不时地回头张望,最后一次回望那巍峨的皇城。
那曾经是他生活的地方,承载着他的梦想和希望,如今却在战火中摇摇欲坠。
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林知远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这座城市还能不能恢复往日的繁华。
三日后,京城最终还是陷落了,崇祯帝在煤山上自缢身亡,结束了他的一生。
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国家,人们都为这位末代皇帝的命运感到惋惜。
此刻,林知远一行已南下至徐州境内。
沿途饿殍遍野,颜氏将随身细软尽数散给灾民,自己与众人采野果充饥。
在渡过淮河那夜,林知远发起高烧,梦中仍喊着“陛下恕罪”。
半年后,苏州郊外一座白墙黛瓦的院落挂上了“浣纱书院”的匾额。
颜氏一袭青衫,端坐堂上,对三十余名女学生讲授《汉书》。
这些女子中有落魄官家小姐,也有商户千金,甚至还有两个用绣品换学费的贫家女。
颜氏轻抚书卷:“八百年前,班昭续写《汉书》;
四百年前李清照词动汴京。
读书不为功名,为的是明理自立,为的是有朝一日天下女子都能直起腰身说话。”
此时的北京,正是大顺礼部尚书周文渊的府邸。
他端坐在书房里,面色阴沉地看着手中的密报,上面详细描述了江南地区有人借着讲学之名煽动女子的事情。
“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那颜氏所为!”
周文渊猛地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他对这个颜氏早有耳闻,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女子,经常在江南一带讲学,传播一些离经叛道的思想。
周文渊当机立断,决定派遣自己的心腹赵三南下,彻查此事。
赵三领命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江南。
赵三乔装打扮成一个普通的书生,混入了颜氏讲学的书院。
他本以为能够轻易地搜集到颜氏的罪证,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在书院里,赵三日复一日地听讲,渐渐地被颜氏的学识和风采所吸引。
尤其是当颜氏讲解《木兰辞》时,那句“安能辨我是雄雌”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看着满堂女子眼中闪耀的光芒,赵三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妹妹因为不识字,被丈夫休弃,受尽了苦难。
如今,这些女子们却能在这里学习知识,追求平等,这让他对颜氏的看法有了很大的转变。
终于,赵三在内心的挣扎中做出了决定。
他烧掉了那份密信,决定留在书院,成为一名护院。
就在赵三决定留下的那一天,清军入关的消息如晴天霹雳般传来。
书院里的人们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
颜氏却显得异常镇定。
她放下手中的弓箭,走到学生们面前,看着她们惶恐的神色,缓缓说道:
“改朝换代,天理不变。女子求知的火种,绝不能灭。”
很快,清廷招降前明官员的文书送到苏州。
林知远当着使者的面,在文书上题下“孤臣孽子,不事二主”八字,转身对颜氏笑道:
“当年若死在京城,今日反倒要愧对本心了。”
数月后,一位自称“文子修”的北方学者来访。
此人举止儒雅,与颜氏连辩三日经义,从《女诫》谈到《贞观政要》。
最后一日,他在月下忽然问道:“先生可知京城有位周大人,仍在追查您的踪迹?”
颜氏从容沏茶:“天地之大,岂止庙堂?”
文子修沉默良久,起身长揖:“受教了。”
他实乃多尔衮幕僚赫舍里·文昭,回京后即上书:“江南文脉如细流,堵之则溃,疏之则通。”
次年春,清廷颁布《私塾令》,允许民间办学。
消息传来时,颜氏正在院中修剪梅枝。
林知远轻抚她的肩头:“这一局,我们赢了。”
颜氏望着满园朗朗读书的少女,微微一笑:“不,这仅仅是开始。”
远处运河上,一艘官船缓缓驶来,船头立着的官员,正是新任江南学政——周文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