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吓了一跳，连忙噤声行礼。
卫揽舟摆了摆手，将脱下的大氅递给下人，目光落在赵栖凰身上。
“看人品，看能力，都无妨。”
“但这长相，倒是不必过于在意。”
赵栖凰不乐意了，敲了敲白瓷盘的边缘。
“那怎么行？”
“若是长得不合心意，日后成了婚，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对着那张脸，连饭都吃不下的。”
卫揽舟走到她身边，轻嗤道：“这未免有些肤浅了。”
“肤浅吗？”
赵栖凰仰起脸看他，烛火下，男人的轮廓深邃，眉眼俊朗得惊人。
她理直气壮。
“可我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当初在京城，我也不会对你感兴趣。”
卫揽舟的动作一顿。
他静静地看了她两秒，随即薄唇微微勾起。
“夫人的肤浅，恰到好处。”
“噗——”
周围的丫鬟们再也忍不住，一个个捂着嘴笑得东倒西歪。
赵栖凰得意地哼了一声，这才想起什么，好奇地问。
“对了，去叫你的小橙呢？”
卫揽舟净了手，在桌边坐下。
立刻有丫鬟为他添上新的碗筷。
他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热气，才不紧不慢地道。
“你那丫鬟，被刘勇带出去看冰灯了，瞧那架势，两人今晚怕是不回来吃了。”
“冰灯？”
赵栖凰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
“等会儿吃完饭，我也想去看冰灯！”
卫揽舟将饺子放进她碗里，应道：“行，我带你去。”
赵栖凰心满意足，夹起他刚给的那个饺子，喜滋滋地送进嘴里。
可饺子刚一入口。
那股羊肉的鲜香混着肉汁，不知怎么的，竟化作一股顶开喉咙的腥膻。
“唔……”
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
她脸色一白，迅速捂住嘴，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前弓起，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
卫揽舟瞬息变了脸色，一步跨到她身边，大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担忧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栖凰来不及回答，只觉得喉头又是一阵收紧。
“呕——”
她趴在桌沿，胃里翻腾得厉害，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一阵阵往上涌，烧得她眼圈都红了。
一旁的丫鬟们顿时手忙脚乱，有的递水，有的拿痰盂，急得团团转。
卫揽舟一下一下地给她顺着气，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忽然幽幽地冒出一句。
“难不成是我长得不合夫人心意了，这才刚给了你个饺子，就让你恶心成这样？”
这话一出，连赵栖凰都忘了难受，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他。
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黄袄裙的身影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正是被传来的小黄。
“王妃！您怎么了？”
小黄见这架势，也连忙拨开众人挤了进去。
“快，让我看看。”
她不由分说，拉过赵栖凰的手腕，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脉门上。
暖阁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小黄。
小黄先是蹙眉，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接着又探了一遍，那丝讶异顿时化作了确信的狂喜。
她抬起头，激动得脸都红了。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响亮清脆。
“王妃这不是病了，这是有喜了！王府要添丁进口了！”
卫揽舟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像是被人点了穴，一动不动地看着赵栖凰，又看看小黄。
半晌，他眼中的惊愕才化为滔天的狂喜。
“赏！”
赵栖凰也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喜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抚上自己平坦得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小腹。
最近身子是有些疲乏，胃口也不太好，连月事都迟了好些天……
她只当是北境天寒，自己水土不服，又染了些寒凉，竟是半点没往那方面想。
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了吗？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晚饭草草地结束了。
卧房内，地龙烧得暖意融融。
卫揽舟却像只没头苍蝇，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身上的玄色锦袍被他走得猎猎生风。
赵栖凰歪在窗边的小榻上，手里捧着个暖炉，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说，你能不能坐下来歇一会儿？”
她有气无力地开口。
“你晃得我眼晕。”
话音刚落，卫揽舟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她面前，手里不知何时还端来了一个干净的铜盆。
他紧张地将盆递到她跟前，满脸担忧。
“是想吐么？还是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就去叫大夫过来！”
赵栖凰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又叹了口气。
“把盆放那儿。”
她指了指旁边的矮几。
“你坐下来，我就不晕了。”
卫揽舟闻言，立刻听话地把盆放下，然后端了张椅子，在她榻边端端正正地坐好，一双黑眸却还是紧锁着她，仿佛她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宝。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沉声开口。
“明天，我命人送你回京。”
赵栖凰一怔，抬眼看他。
“为什么？”
“北境太冷，入了冬，地上处处结冰，路滑难行。”
卫揽舟的声音沉稳，解释得有条不紊。
“你如今身子不比从前，万一摔了碰了，如何是好？这里不适合养胎。”
“我会小心一点的。”赵栖凰小声反驳。
卫揽舟却不为所动，继续道。
“京城的名医多，宫里的太医也能随时宣召，待产的各种用度物件，也都比云州城齐备。”
这是他能想到的，对她和孩子最好的安排。
赵栖凰沉默了。
她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素白的手指，安静了许久。
再抬起眼时，她眸光里带着一丝脆弱，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里。
“那你能陪我回京养胎吗？”
卫揽舟沉默了，没有皇帝的旨意，他不能随意回京。
赵栖凰当然也知道他走不了。
下一刻，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软软地偎进他怀里。
“我不走，我一天都不想和你分开。”
她的脸颊贴着他冰凉的锦袍，声音闷闷的，带着撒娇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