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揽舟深吸一口气，他硬邦邦地扯了扯嘴角。
“不生气，我一点也不生气。”
他低头看着赵栖凰，眼神里写满了“我超冷静”。
“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吗？”
赵栖凰眨了眨眼，很认真地端详了他片刻。
然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像。”
卫揽舟：“……”
门外，赫基里大概是以为里面的人在商量，敲门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
“神仙姐姐，你不知道，念念可想你了，天天画你的画像，虽然画得一点也不像……”
“这段时间我梦里都是你的样子。”
“神仙姐姐……”
卫揽舟演都不演了。
他冲到窗边，冲着外面一声怒吼。
“刘勇！”
“把他给本王拖远点！”
门外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就看到一条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窗的剪影上，似乎是行了一礼。
然后，是轮椅滚动的声音，伴随着赫基里愈发困惑的叫喊。
“哎？大哥，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们认识吗？大哥？”
“你是王爷派来陪我聊天的吗？我跟你说，神仙姐姐她……”
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外面，终于清净了。
赵栖凰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属实没想到，那个在利州初见时，眼神清冷孤傲的少年，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
这反差，也太大了些。
赫基里这个小插曲，并未影响北境三洲的发展大计。
北境的建设依旧心无旁骛地展开。
卫揽舟雷厉风行，对北境实施了农商并行的铁腕政策。
北境的皮毛、新发现的煤炭、以及妇人们精巧的手工艺品，换回了大洲国耐寒高产的作物种子、布匹和铁器。
北境的经济开始进入一个良性的循环。
经过这一年多的治理，整个北境三洲的面貌已是焕然一新。
昔日破败的茅屋换成了赵栖凰亲手设计的青砖暖房。
荒芜的田野上麦浪滚滚。
曾经空无一人的街市如今人声鼎沸，一片欣欣向荣。
云州城中心，一座崭新的府邸拔地而起，飞檐斗拱，气派非凡，正是靖北王府。
这座王府，没用卫家一钱一银，一砖一瓦，皆是北境百姓们感念王爷王妃的恩德，自发为其建造的。
北境人们骨子里的淳朴和豪放，远超赵栖凰的想象。
他们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奉承话，却会用实际行动去表达他们的敬重。
又是一年凛冬。
第一场雪总是那么大，不过半日，便将整个云州城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
比起去年死气沉沉的北境，如今是一片喜气洋洋。
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暖红的光晕映在皑皑白雪上。
赵栖凰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大氅，立在王府的回廊下。
她望着廊外那一片火红与雪白交织的盛景，心底生出几分恍惚。
这样的景象，是在京城从未见过的。
京城的雪，矜持而内敛，远不及北境这般，下得如此铺天盖地，又如此热烈滚烫，如同这里的人。
“王妃，饺子好了！”
珠帘被掀开，一股暖气裹挟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几个小丫鬟笑盈盈地鱼贯而入，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白玉盘子。
盘子里是刚出锅的羊肉馅饺子，个个白胖饱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赵栖凰转身走进暖阁，柔声吩咐。
“去个人，把王爷叫回来用膳。”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就抢着应下。
“奴婢去！”
是小橙。
她把手里的盘子往旁边小红手里一塞，提着裙摆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活像只脱缰的兔子。
赵栖凰看着她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失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看向身边的小红，好奇地问。
“她什么时候这般勤快了？”
小红抿着嘴，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王妃您不知道。”
“刘勇大人前两日，送了小橙一对银镯子呢！”
“最近两人一见面，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哦？”
赵栖凰闻言，眉梢轻轻一挑，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她沉吟片刻，缓缓道。
“刘勇此人，品性端方，能力亦是出众，是个能托付终身的。”
“他二人若真有缘分，本王妃自会为小橙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定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这话一出，屋里几个小丫鬟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那我们可要快些喝到小橙姐姐的喜酒了！”
赵栖凰的目光在她们几个身上转了一圈，食指挨个点了点。
“你们几个也是。”
“日后谁要是有了心上人，不必藏着掖着。”
“头一个便来告诉本王妃。”
“嫁妆，我一并给你们备着。”
几个小丫鬟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齐齐低下头去，又羞又喜，扭捏着不敢再看她。
不知是谁，先小声嘀咕了一句。
“比起心上人，奴婢还是更想要银子。”
这话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暖阁里瞬间就炸开了。
“对对对！有银子才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男人有什么好的，说不定还会纳妾，气死个人！”
“还是多挣些银子最实在。”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方才那点女儿家的羞涩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赵栖凰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这群小财迷的额头。
“你们这点掉进钱眼里的德行，真是随了我了。”
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过来人的郑重，叮嘱道。
“听好了。”
“找男人，第一要看长相，歪瓜裂枣的瞧着闹心。”
“第二要看人品，烂泥扶不上墙的，给座金山也能败光。”
“第三，也是顶顶要紧的，要看能力。”
“千万不许随随便便找个人，就把自己的一辈子给搭进去了，听见没有？”
话音刚落，暖阁的珠帘“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掀开。
一股夹杂着风雪的寒气灌了进来。
卫揽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上还落着未化的雪。
他一边解着玄色大氅的系带，一边沉声开口。
“夫人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