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为感性的评价来自赵微。
她看完电影后眼睛明显有些红肿,显然被深深带入剧情。
她走上前,亲热地搂住吴樾的腰,语气带着由衷的钦佩和一丝作为同行的“嫉妒”:“樾姐,你演得真是太好了!太狠了!鲁晓娟这个角色内心戏那么复杂,那么多层次,那种绝望、坚韧、又随时可能碎掉的感觉,你全都演出来了。”
“真的,要是换我来演,我可能就知道瞪眼、大哭,根本处理不出来你这么细腻复杂的情绪!这次威尼斯,影后必须是你!”
吴樾被赵微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谦虚地回应:“谢谢微微!你快别这么夸我,我都要飘起来了。你演技那么好,要是真让你来演,你肯定比我演得更好、更深刻……”
周围的其他中国媒体记者也纷纷围上来,表达对影片的赞赏和对主创的祝贺。
第二天,电影节场刊就给出了回馈评分:2.56分。
这个分数嘛,目前排名倒数第三。
最高的是美国导演保罗·托马斯·安德森执导的《大师》,场刊评分3.8分(满分4分)。
韩国导演金基德的《圣殇》评分3.5分。
国外媒体对《亲爱的》的报道主要观点就是:认可其艺术手法,困惑于其文化根基。
《银幕》的短评标题直接点出了这种隔阂:“《亲爱的》:一部精湛表演支撑的、令人心碎却难以完全共情的悲剧”。
评论写道:“中国导演张峰的长片处女作展现出了惊人的成熟度……然而,影片的核心驱动力——即‘购买’被拐儿童这一行为背后的社会逻辑——对于西方观众而言,始终像一团迷雾。”
“我们能够理解失去孩子的悲痛,却难以理解为何一个渴望孩子的家庭,会选择参与这种显然违法且不道德的交易,而不是通过官方渠道领养。”
“这种文化上的巨大鸿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影片试图引发的普遍性情感共鸣。导演似乎预设了观众对这一社会现象的‘了解’,而未能在叙事中提供足够令人信服的文化语境解释。”
《综艺》的评论则更侧重于影片的市场前景和主题的“异域性”:“张峰导演的《亲爱的》无疑是一部严肃、诚恳且制作精良的作品,它勇敢地触及了中国一个敏感而痛苦的社会伤疤……”
“然而,影片中,失去儿子的父亲执着地寻找‘血脉’,而‘买家’对男孩近乎执拗的偏好,这些动机在西方个人主义和儿童福利观念背景下,显得既原始又令人不安。”
“这使得《亲爱的》更像是一面提供给外界窥视中国某个社会切面的镜子,但其映照出的景象,却让旁观者感到隔阂与困惑,而非纯粹的情感冲击。”
即便是以支持和发掘艺术电影着称的法国《电影手册》的特约评论员,也在其威尼斯日记中表达了类似的观感:“《亲爱的》的力量与它的局限性同样明显。张峰避免了好莱坞式的煽情,选择了更贴近欧洲艺术片的静观与留白,这值得赞赏。”
“我们(西方观众)习惯于将儿童视为独立的个体和需要保护的权利主体,而影片中,孩子在某些语境下似乎更是一种‘财产’、一种‘香火’的象征。这种根本性的观念差异,使得‘偷孩子’这一罪行,以及‘买孩子’这一需求,共同构成了一个难以用我们熟悉的道德逻辑去简单评判的复杂困境……”
“看来,”张峰听完吴樾对这些媒体对自己电影的翻译,苦笑道:“想让他们为鲁晓娟和韩德忠流泪,光有好的表演还不够,我们还得先给他们补上一堂关于中国‘重男轻女’和复杂人情社会的入门课。这作业,可真不简单。”
程曦倒是相对乐观:“能引发讨论就是好事。至少,我们让他们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而且,对表演的认可度这么高,尤其是对勃哥和樾姐,这对我们冲击演员奖非常有利。”
“别忘了,决定奖项的是几位评委,他们的专业眼光应该能超越单纯的文化隔阂,看到表演本身的价值。”
电影节接近尾声,各大奖项即将揭晓。
各大媒体的预测文章纷纷出炉,酒会上的交谈也更多地围绕着对奖项的猜测和幕后消息的交换。
在经历了首映的平淡和一些不乏不看好的影评后,张峰对获奖已不抱太大希望。
程曦已经开始安排返程事宜,并安慰张峰,能入围威尼斯主竞赛,已经是鼎峰娱乐成立以来最亮眼的成绩,回去好好做国内宣传,国内票房和口碑仍有可为。
黄勃和吴樾也调整好了心态,开始享受威尼斯最后的时光。
他们穿梭在纵横交错的水巷里,逛逛那些卖手工面具和琉璃制品的小店,坐在临水的咖啡馆品尝地道的意式浓缩和提拉米苏,在夕阳下的叹息桥旁拍照留念。
吴樾还买了几本关于威尼斯建筑和艺术的书籍,准备带回去慢慢看。
然而,市场的反应却与奖项的悲观预测形成了有趣的对比。
一些国际独立电影的制片商和发行商陆续找上门来,表达了对《亲爱的》发行权的兴趣。
能进入威尼斯主竞赛单元的片子,本身就代表了某种品质保证,在全球艺术电影的小圈子里根本不愁卖。
虽然这些出价可能不如商业大片那样惊人,但对于一部中等成本的华语现实题材影片来说,已经是非常可喜的回报,足以覆盖成本甚至实现盈利。
程曦开始忙碌地与这些片商接洽、谈判。
就在张峰几乎已经确定此行将以“入围即胜利”和“成功售出国际版权”告终,甚至准备和其中一家条件最优厚的法国发行商初步签署意向协议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是电影节组委会官方工作人员打来的,语气礼貌而正式:“您好,是《亲爱的》导演张峰先生吗?这里是第69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组委会。”
“我们正式通知您,请您务必携影片主创人员,准时参加明晚在电影宫举行的闭幕式暨颁奖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