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掌柜的驱逐之声,如同淬了寒冰的钢针,尖锐地刺破了药铺内外本就凝滞的空气。他那张白净的面皮因惊惧和恼怒涨得通红,山羊胡子剧烈地抖动着,浑浊的眼珠里只剩下驱之不散的恐惧,仿佛黄天越一行人身上真的携带着能顷刻间覆灭整个青阳镇的滔天瘟疫。
“滚!听见没有!立刻给我滚出去!”他几乎是嘶吼着,肥胖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手指颤抖地指向门外,又惶急地扫视着空荡荡的街道,生怕下一刻就有索命的阎罗从哪个角落扑出来,“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来人!快来人!”
他尖利的叫声在药铺里回荡。内堂的棉布帘子猛地被掀开,两个身材粗壮、穿着灰布短打的汉子闻声冲了出来。他们脸上带着常年打熬筋骨留下的横肉和戾气,腰间别着短棍,眼神凶狠地扫向门口的不速之客。显然,这“济世堂”豢养的打手,平日里没少干些驱赶穷苦病患、震慑闹事者的勾当。
“掌柜的,怎么回事?”为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瓮声瓮气地问道,目光不善地盯住抱着昏迷女子的黄天越。
“就是他们!一群惹了天大麻烦的丧门星!给我轰出去!立刻!马上!”掌柜的躲在两个打手身后,声音因过度激动而有些变调,指着黄天越怀里的欧阳晓晓和上官燕舞,“还有这两个半死不活的,晦气!沾上一点都怕甩不脱!”
刀疤脸汉子狞笑一声,与同伴对视一眼,同时向前逼了一步,短棍握在手中,带着一股蛮横的压迫感:“听见没?掌柜的发话了,识相的,自己滚蛋!别逼老子动手抬你们出去!”他目光扫过梁卉和杜莺歌,带着一丝轻蔑的嘲弄,“带着两个累赘,还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梁卉气得浑身发抖,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要争辩,却被眼前这赤裸裸的恶意和蛮横堵得心口发闷。杜莺歌则死死咬着下唇,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空落落的发髻位置似乎又在隐隐作痛,那是一种被世界彻底遗弃的冰冷。她扶着上官燕舞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源于一种深沉的无力与愤怒。
然而,被针对的核心,黄天越,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他自始至终,目光都未曾在那气急败坏的掌柜或是两个凶神恶煞的打手身上停留片刻。他的视线,如同穿透了药铺前堂厚重的墙壁和弥漫的浊气,笔直地落向药铺幽深的后院方向。那里,层层叠叠的草药气味混杂着灰尘和腐朽的气息,如同浑浊的泥沼。
但就在这泥沼的最深处,在那间布满灰尘、门锁锈蚀的阴暗库房之内,一丝微弱却精纯得令人心悸的气息,如同被重重枷锁囚禁的神只,顽强地透出丝丝缕缕的生机。那气息磅礴、温润,带着一种起死回生、滋养万物的本源力量,与他“破藏真意”感知中那股潜藏的、如同沉睡巨龙般的奇异药香完美重合。
九转回魂草!
此等天地奇珍,疗治本源枯竭、稳固心脉的无上圣品,竟被尘封在这充斥着市侩与恐惧的腌臜之地,如同明珠蒙尘,神剑弃于粪土。
黄天越深邃的眼眸中,一丝冷冽如万载玄冰的寒意,无声无息地沉淀下来,比怀中欧阳晓晓散逸的寒气更甚。这寒意并非针对眼前跳梁小丑的恼怒,而是对珍宝蒙尘、医者失德的一种纯粹冰冷的审判。
刀疤脸见黄天越对他们的威胁置若罔闻,反而目光飘忽,只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凶性瞬间被点燃:“他娘的,聋了还是哑了?给脸不要脸!”他怒吼一声,手中短棍带着沉闷的破风声,毫不留情地朝着黄天越持抱着欧阳晓晓的手臂狠狠砸下!这一棍势大力沉,若被砸实,即便黄天越筋骨强健,也难免要受些损伤,更重要的是,极有可能波及他怀中沉睡如冰玉的少女!
另一名打手也默契地配合,短棍斜扫,目标直指黄天越的下盘膝盖,意图让他失去平衡。两人出手狠辣,配合刁钻,显然平日里没少干这种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勾当。
“小心!”梁卉失声惊呼,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杜莺歌也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眼中闪过绝望。
就在两根短棍即将及体的刹那——
黄天越动了。
他的动作幅度极小,甚至抱着欧阳晓晓的手臂都未曾有丝毫晃动。只是脚下极其自然地、如同闲庭信步般向斜后方轻巧地滑退了半步。
这半步,妙到毫巅!
刀疤脸汉子那势在必得、砸向黄天越手臂的一棍,因目标位置这微乎其微的后移,顿时落空!沉重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一步。而另一名打手扫向下盘的短棍,更是擦着黄天越的衣角掠过,连一丝尘土都未曾带起。
两人全力一击,竟同时落空!巨大的惯性让他们重心不稳,招式用老,胸前空门大开。
黄天越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如同幽深的古井。在两人因招式落空而身形微滞、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微不可察的间隙,他抱着欧阳晓晓的右手依旧沉稳如山,空着的左手却如同拂去尘埃般随意地向外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呼啸的劲风。
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的、冰冷而沛然的暗劲,如同无形的潮水,随着他衣袖轻拂的动作骤然涌出!
“砰!砰!”
两声沉闷如击败革的声响几乎同时炸开!
刀疤脸汉子和他的同伴,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们感觉胸口像是被狂奔的蛮牛狠狠撞中,又似被无形的巨锤轰然砸落!一股冰冷霸道、沛然莫御的力量透体而入,瞬间撕裂了他们粗浅的内息防御,肆意冲击着他们的五脏六腑!
“呃啊——!”
“噗——!”
惨叫声和鲜血喷溅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个壮硕如牛的打手,如同断了线的破败麻袋,以比扑上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身体狠狠砸在济世堂高大的药柜上。
“哗啦啦——!”
木料碎裂的刺耳声响瞬间充斥了整个药铺。高大的药柜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猛烈摇晃,无数装着草药的抽屉被震开,大大小小的药包、药罐如同雨点般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五颜六色的药粉、药丸、药草混杂着木屑和灰尘,瞬间铺满了地面,浓郁刺鼻的混合药味呛得人几乎窒息。
刀疤脸和同伴蜷缩在倒塌的药柜碎片和狼藉的药草堆里,口中不断溢出鲜血,眼神涣散,痛苦地呻吟着,别说再爬起来,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他们看向那个依旧抱着昏迷女子、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曾凌乱的青衫身影,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骇然。那轻描淡写的一拂手,彻底粉碎了他们所有的凶悍和倚仗。
掌柜的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煞白如纸,肥胖的身躯筛糠般抖个不停,山羊胡子抖得像风中的枯草。他亲眼看着自己重金豢养、平日里横行乡里无往不利的两个打手,在那个青衫人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般不堪一击!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几乎要瘫软在地。
“你…你…你到底是…”他嘴唇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看着黄天越的眼神如同看着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魔神。
药铺里一片死寂。只有药柜碎片偶尔发出的“吱呀”声,以及那两个打手痛苦的呻吟,还有弥漫在空气中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药味和血腥味。梁卉和杜莺歌都惊呆了,她们虽然知道黄天越武功极高,但如此轻描淡写、雷霆万钧的手段,依旧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黄天越的目光,终于缓缓从后院的方向收了回来,落在了面无人色的掌柜身上。那目光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洞悉一切的深邃。
“你的‘力有不逮’,”黄天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杂音,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掌柜的心上,“是指不愿,还是不敢?”
掌柜的身体猛地一颤,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黄天越抱着欧阳晓晓,向前踏了一步,靴子踩在散落满地的药草和木屑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在掌柜听来,却如同催命的鼓点。
“万毒谷的凶名,让你畏之如虎。”黄天越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玄阴血兰’、‘玉髓茯苓’、‘冰魄本源’…这些词,就是烙印,就是催命符。你怕沾上一点,就万劫不复。”
掌柜的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眼神躲闪,不敢与黄天越对视。
“所以,你宁愿见死不救,宁愿将济世救人的牌匾踩在脚下,也要明哲保身。”黄天越的语调依旧平缓,但其中的冷意却让整个药铺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甚至,不惜将真正的救命稻草,那株足以起死回生的‘九转回魂草’,如同敝履般尘封在布满蛛网的后院库房,任其蒙尘,任其药力在岁月的封禁中无声流逝。”
“九转回魂草”五个字,如同五道惊雷,狠狠劈在掌柜的头顶!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人色,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骇然!仿佛他内心深处埋藏得最深、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用最粗暴的方式一把挖了出来,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掌柜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恐。那株草是他最大的秘密,是他当年九死一生才侥幸得到的无价之宝,更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条保命退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甚至用特殊器物和阵法层层封禁,自信绝无泄露的可能!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的年轻人,他怎么可能知道?!
梁卉也瞬间瞪大了眼睛,失声叫道:“九转回魂草?!传说中能滋养本源、稳固心脉、甚至能肉白骨活死人的圣药?!”作为药王谷出身的医师,她太清楚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那是只存在于古籍记载中的神物!若真有此物,上官燕舞枯竭的本源就有了彻底稳固的希望,甚至欧阳晓晓那被冰魄之力重塑却依旧脆弱的经脉,也能得到极大的滋养!
一丝希望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她脸上的愤怒和疲惫。
杜莺歌同样心神剧震。她虽不通药理,但“九转回魂草”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生机。她下意识地看向黄天越怀中沉睡的欧阳晓晓,冰玉般的容颜依旧宁静,但似乎因为这传说中的名字,而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生气?
黄天越没有回答掌柜那惊骇欲绝的质问。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世间,能瞒过“破藏真意”感知的事物,少之又少。
“你…你想怎样?”掌柜的精神防线在黄天越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和“九转回魂草”被点破的双重打击下,彻底崩溃了。他瘫软在地,背靠着倒塌的药柜碎片,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恐惧。他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煞星,是真的会杀人夺宝!他引以为傲的财富、人脉、在这个小镇的地位,在这个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可笑。
“药,救人。”黄天越的回答简洁得只有三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不行!”掌柜的下意识地尖叫起来,眼中闪过最后的挣扎和贪婪,“那是我的命!我留着救命的!给了你,万毒谷的人追查下来,我…我一样是死路一条!”恐惧和贪欲在他脸上交织扭曲。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蜷缩在药草堆里,那个原本看起来伤势最重、口中不断溢血的刀疤脸汉子,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极其怨毒和疯狂的光芒!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漆黑如墨、只有拇指大小的竹管,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黄天越的方向狠狠一吹!
“咻——!”
一道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乌光,如同毒蛇的獠牙,快如闪电般激射而出!目标并非黄天越本人,而是他怀中沉睡不醒、毫无防备的欧阳晓晓!
这乌光带着一股极其腥甜、令人闻之欲呕的诡异气息,显然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刀疤脸自知必死,竟在最后时刻选择了如此阴毒的同归于尽手段!他脸上带着扭曲的狞笑,仿佛已经看到那绝色少女顷刻间香消玉殒的惨状。
“小心暗器!”梁卉和杜莺歌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充满了绝望。她们离得远,根本来不及阻拦。
掌柜的也吓得魂飞天外,这歹毒的暗器若是在他店里杀了人,他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面对这电光火石间的阴毒偷袭,黄天越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在那道淬毒乌光距离欧阳晓晓的脖颈尚有三尺之遥时,黄天越抱着她的右手依旧稳如磐石,空着的左手却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如同幻影般在身前一划!
“叮!”
一声清脆细微、如同玉磬轻鸣的声响。
那道足以瞬间夺走一流高手性命的歹毒乌光,竟被黄天越屈指轻轻一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
乌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精准得不可思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瞬间没入了刀疤脸汉子因狞笑而张开的嘴巴!
“呃…嗬嗬…”
刀疤脸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转为无法形容的惊恐和痛苦。他的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眼珠猛地凸出,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脸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发紫,随即整个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再无半点声息。
死寂!
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死寂!
另一个打手吓得屎尿齐流,翻着白眼彻底晕死过去。掌柜的瘫在地上,裤裆处迅速湿了一大片,浓重的臊臭味弥漫开来,混合着血腥和药味,令人作呕。他彻底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黄天越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看都没看那瞬间毙命的刀疤脸,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在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掌柜身上。
“现在,”黄天越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带路。去后院库房。”
掌柜的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和侥幸?那弹指间夺命的冷酷手段,彻底碾碎了他所有的幻想和挣扎。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快要被那冰冷的眼神冻结、撕裂!
“是…是!大侠饶命!饶命啊!”掌柜的涕泪横流,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向后堂冲去,肥胖的身躯在恐惧的驱使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生怕慢了一步,那根如同魔神般的手指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梁姑娘,杜姑娘,随我来。”黄天越对身后犹自处于震惊中的二女说了一声,抱着欧阳晓晓,步履沉稳地跟了上去。梁卉和杜莺歌如梦初醒,连忙架好依旧沉睡的上官燕舞,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狼藉的药草和碎片,紧随其后。
穿过弥漫着药味和汗臭味的狭窄后堂,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同样杂乱堆放着杂物和晾晒药材的天井。天井的角落,一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门板上挂着一把黄铜大锁,锁上积满了灰尘,门框四周也结满了蛛网,显然很久无人开启。
掌柜的哆嗦着从腰间摸出一大串钥匙,手指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随着“咔哒”一声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响,铜锁被打开。他用力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浓烈的、混杂着霉味、灰尘和陈年草药气息的浊气扑面而来。
库房内昏暗无光,只有门缝透入的些许天光勉强照亮门口一小片区域。里面堆满了蒙尘的破旧家具、废弃的药材箱笼和一些看不出用途的杂物,蛛网密布,灰尘厚积。
掌柜的指着库房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堆放着一摞破旧的麻袋和几个落满灰尘的瓦瓮。“就…就在那后面…瓦瓮底下有个暗格…”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大侠…您…您自己取吧…小的…小的不敢…”
黄天越抱着欧阳晓晓,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那堆杂物。“破藏真意”无声蔓延,瞬间穿透了层层障碍。他清晰地“看”到,在几个瓦瓮的底部,的确有一个用青石板巧妙掩盖的暗格。暗格之内,一个尺许长的寒玉匣子静静躺在其中。玉匣表面铭刻着极其繁复细密的符文,散发着微弱的灵光,构成一个强大的封禁阵法,将匣内之物逸散的磅礴生机死死锁住。
但即便如此,那透过寒玉和阵法缝隙丝丝缕缕泄露出的精纯药力,依旧让整个库房的空气都仿佛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精神一振的清新活力。
梁卉也感受到了那股奇异的气息,疲惫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带着医者发现稀世珍宝的激动:“好…好强的生机!错不了!真的是九转回魂草的气息!”
黄天越没有立刻上前。他敏锐地察觉到,那寒玉匣子周围的虚空,除了封禁药力的阵法外,还隐藏着另一层极其隐晦、却带着恶毒气息的能量波动——那是触发式的歹毒陷阱!一旦有人贸然移动玉匣,陷阱便会瞬间激发,释放出足以腐蚀血肉、消融骨骼的剧毒或者阴火。
显然,这掌柜的不仅封禁了药草,还设置了最后一道阴险的防线。他刚才那句“不敢”,恐怕也存了引诱他人触发陷阱的恶毒心思。
黄天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嘲弄。他并未点破,只是将怀中的欧阳晓晓轻轻交给身旁的杜莺歌:“抱好她,退后几步。”
杜莺歌连忙小心地接住欧阳晓晓冰冷而轻盈的身体,和梁卉一起扶着上官燕舞向后退开。
黄天越独自一人,缓步走向库房深处那堆杂物。他每一步落下,都轻如鸿毛,没有激起一丝灰尘。他的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指尖萦绕着肉眼难辨的、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无形气旋。
当他走到距离那堆杂物还有三步之遥时,右手五指对着那堆破旧麻袋和瓦瓮所在的方向,虚空一抓!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吸力骤然生成!
“哗啦!”
破旧的麻袋和沉重的瓦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掀开,向两旁翻滚开去,露出了下面掩盖的青石板。石板上同样铭刻着与玉匣相连的阵纹。
就在杂物被掀开的瞬间——
“嗤嗤嗤!”
数道细如牛毛、颜色幽蓝的毒针,如同被惊动的毒蜂,从青石板周围的缝隙和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蓝影,角度刁钻狠辣,覆盖了所有可能靠近的位置!同时,一股墨绿色的、带着强烈腐蚀腥臭的毒雾,也猛地从石板下喷涌而出!
“啊!”掌柜的躲在门口,看到这骤然爆发的毒针毒雾,虽然早有预料,还是吓得惊叫一声,眼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恶毒的期待。
然而,黄天越的身影,在毒针毒雾爆发的同一刹那,仿佛变得虚幻了一瞬。
他站在原地,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那虚抓的右手,五指骤然收拢!
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以他右手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凝固的琥珀!
那激射而至的幽蓝毒针,在距离他身体尚有数尺之遥时,便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最终悬停在空中,针尖兀自颤抖嗡鸣,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那喷涌而出的墨绿毒雾,也被这股无形的力场牢牢禁锢、压缩在青石板周围不到三尺的范围之内,翻滚涌动,却无法扩散分毫,如同被关在了一个透明的牢笼之中!
黄天越眼神淡漠,虚抓的右手轻轻向下一按。
“嗡!”
悬停在空中的数十根幽蓝毒针,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拍落,齐刷刷地钉在了青石板边缘的泥土里,深入数寸,针尾兀自颤动不休。而那股被禁锢的墨绿毒雾,则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压回了石板下的缝隙之中,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彻底湮灭无踪。
陷阱,破除。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兔起鹘落。黄天越连衣角都未曾被毒雾沾染半分。
门口的掌柜彻底瘫软在地,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眼神彻底涣散,最后一丝侥幸也化为乌有。这非人的手段,让他连仰望的勇气都丧失了。
梁卉和杜莺歌看得目眩神驰,心中充满了敬畏和后怕。若非黄天越在此,她们贸然靠近,此刻恐怕早已化为脓血。
黄天越走到青石板前,脚尖在石板边缘看似随意地一踏。
“咔嚓!”
一声轻响,青石板应声而碎,露出了下面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暗格中央,那个通体莹白、散发着丝丝寒气的玉匣静静地躺在那里,匣身布满玄奥的符文,流光隐隐。
黄天越俯身,左手探入暗格,稳稳地将那寒玉匣子取了出来。
玉匣入手冰凉,沉重异常。匣盖与匣身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唯有那些流动的符文昭示着其不凡。透过晶莹的玉质,隐约可见匣内躺着一株形态奇异的植物。其叶分九片,每一片都呈现出不同的、仿佛流转着生命光华的色泽,从翠绿到深紫,从鹅黄到赤金,九色交织,瑰丽非凡。根茎虬结如龙,通体剔透,仿佛由最纯净的玉石雕琢而成,内里蕴含着如同汪洋般浩瀚磅礴的生机能量。正是传说中的疗伤圣品——九转回魂草!
梁卉看着黄天越手中的玉匣,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太好了!燕舞姐有救了!晓晓姑娘的经脉根基也能得到最大的滋养稳固!”
杜莺歌抱着欧阳晓晓冰冷的身躯,感受着玉匣散发出的温润生机,仿佛怀中的冰玉也微微回暖了一丝,一直紧绷绝望的心弦,终于松动了些许,生出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希望。
黄天越托着那沉重的寒玉匣,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生命力,深邃的目光落在怀中依旧沉睡的欧阳晓晓那如同冰雕般剔透宁静的面容上,又掠过被梁卉和杜莺歌架着、眉宇间依旧残留着虚弱与寒意的上官燕舞。
客栈,静室,疗伤。
接下来的路,依旧漫长。但至少此刻,希望的曙光,已在这污浊的济世堂深处,被这只沉稳的手紧紧握住。
他转身,抱着欧阳晓晓,托着玉匣,向库房外走去。
“寻一处清静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