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轮到我了。”
那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携着足以冻结神魂的寒意。
阵法凝滞的刹那，短到不足以让人眨一次眼，却足够龙夭夭做很多事。
她化作的那道暗金色闪电，没有半分迟滞地撞入了那名因仙力反噬而脸色煞白的仙将怀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她的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她的手掌，贴上了那名仙将的胸膛。
那仙将瞳孔骤缩，他想后退，想格挡，想呼喊，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一股霸道绝伦的龙力，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的护体仙气，钻入他的气海丹田。
“砰！”
一声闷响自仙将体内传出。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一颤，身上的仙力光芒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软软地倒了下去，气海被毁，仙基被废。
一个完美的整体，被敲碎了一角。
“天律诛魔阵”轰然破碎！
其余七名仙将如遭重锤，齐齐向后跌退数步，个个脸色苍白，望向龙夭夭的眼神，终于从之前的冷硬，变成了无法掩饰的惊骇。
他们从未想过，戒律堂引以为傲的合击阵法，会被人以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从内部瓦解。
“下一个。”
龙夭夭舔了舔嘴角，那双灿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纯粹的、破坏的欲望。她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身形再次消失。
大殿之内，暗金色的流光如同一道无常的催命符，在剩下的七名仙将之间来回穿梭。
她不再硬碰硬，而是将速度与技巧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次闪现，都出现在最刁钻、最致命的角度。她的攻击不再是大开大合的龙力爆发，而是凝于指尖、掌缘的寸劲。
一指点在一名仙将持剑的手腕，腕骨碎裂，仙剑脱手。
一脚踹在另一名仙将的膝盖，清脆的骨裂声中，那人惨叫着跪倒在地。
她像一个技艺最高超的屠夫，精准地拆解着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仙人”的关节、经脉、要害。她不杀人，却比杀人更让他们感到恐惧与屈辱。
惨叫声，骨裂声，兵刃落地声，此起彼伏。
李玄贞看得目眦欲裂，他想冲上去，却被龙夭夭那鬼魅般的身法和狠辣的手段所震慑，一时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柱子后面的墨千魂，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眼中的狂喜与恶毒，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龙夭夭的可怕，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妖龙，她就是披着龙皮的恶魔！
“够了。”
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声音，终于在大殿中响起。
是那位大长老。
他依旧站在主位之前，只是缓缓抬起了一只枯瘦的手掌。
随着他手掌的抬起，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重到极致的威压，从天而降。
这股威压，不同于“天律诛魔阵”的煌煌天威，也不同于龙夭夭的狂暴霸道。它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它像是一种规则，一种秩序，一种“本该如此”的绝对真理。
在这股威压之下，龙夭夭那快如闪电的身形，猛地一滞。
她感觉自己像是从湍急的河流，一头扎进了凝固的琥珀里。四面八方，都是粘稠到化不开的阻力。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耗费比之前多数倍的力量。
她抬起头，看向那位大长老。
老者那双浑浊的灰色眼睛，正漠然地注视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被蛛网黏住，徒劳挣扎的飞虫。
“在我面前，还轮不到你来放肆。”
大长老的手掌，隔着遥远的距离，对着龙夭夭，轻轻向下一压。
没有光，没有声。
龙夭夭却感觉，整片天，都塌了下来。
那不是能量的攻击，而是法则的镇压。是这方天地的秩序，在排斥她这个“异数”的存在。
“轰！”
她脚下的玉石地面，瞬间化为齑粉。她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暗金色的龙力在她周身疯狂涌动，形成一道扭曲的光罩，苦苦支撑着那无形的重压。
骨骼，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血肉，仿佛要被这股力量从骨头上碾压下去。
这才是真正的差距。
是在岁月长河中沉淀下来的、对天地法则的理解与运用的差距。这群仙将，只是工具，而这个老头儿，是执掌工具的人。
“噗——”
一口金色的龙血，从龙夭夭的嘴角溢出，滴落在化为粉末的地面上，灼出一个滋滋作响的小坑。
她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脸上那病态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老东西……还真有两下子……”
大长老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没想到，在这种纯粹的法则镇压下，这个妖龙竟然还能站着，甚至还能开口说话。她的肉身之强悍，意志之坚韧，远超他的预料。
他眼中的杀意，更浓了。
此女，绝不可留！
他手掌再次下压，那股无形的压力，陡然增强了数倍！
龙夭-夭闷哼一声，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要被生生捏爆。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那枚护身玉佩，在抵挡了“天律神剑”之后，光芒已经变得极其黯淡，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激发第二次。
而她自己的力量，在连续的战斗和消耗中，也已所剩无几。
就这样结束了吗？
也好。
死在这种老怪物的手里，总比被献祭掉要体面得多。
她缓缓地，放弃了抵抗。
就在那股足以将她碾成尘埃的法则之力即将合拢的瞬间——
……
万里之外，陨神渊的边缘地带。
凌清玄盘坐在一块黑色的巨石之上。他双目微闭，神识沉入手中一块古旧的龟甲。龟甲之上，无数细密的纹路正在缓缓流转，隐隐指向陨神渊深处的某个方向。
那里，便是定界鼎可能存在的地点。
他正在推演进入深渊最安全的路径，心神一片空明，与天地间的灵气流转融为一体。
忽然，他的心口，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痛感来得如此突兀，如此剧烈，像是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他的神魂深处。
他猛地睁开眼，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不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是……那枚玉佩！
是他用自己的一缕本命仙元，融合“太上无垢仙力”炼制而成的护身玉！
玉佩本身并无攻击性，唯一的功用，便是在持有者遭遇无法抵御的致命攻击时，激发他留下的那道仙力，代为承受。
而那道仙力，与他的神魂相连。
仙力被激发，意味着夭夭遇到了足以威胁她性命的危险！
而此刻，那股尖锐的刺痛之后，传来的是一种持续的、被强行磨灭、碾压的沉重感。
这意味着，危险，并未解除！
凌清玄的脑中“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什么定界鼎，什么三界安危，什么仙门使命，在这一刻，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知道，她有危险。
她快要死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暴怒，如同沉寂了千年的火山，轰然从他心底爆发。
他霍然起身，周身清冷的仙气，在刹那间变得凌厉无匹。
他甚至来不及辨明方向，只是循着神魂中那缕微弱的、即将被碾碎的感应，一步踏出。
他身前的空间，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缩地成寸。
……
隐秘山谷，汉白玉大殿之内。
法则的碾压已经到了极致。
龙夭夭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金色的血液从中渗出，又被瞬间蒸发。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大长老的眼中，闪过一丝终结的漠然。
李玄贞的脸上，是复仇的快意。
墨千魂的眼中，是即将得偿所愿的狂热。
就在此时——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响起。
这声剑鸣，不大，不响，却像一道清冽的泉水，瞬间流遍了整个被法则之力压得密不透风的大殿。
一道白色的剑光，不知从何而来，凭空出现在大长老与龙夭夭之间。
那剑光并不璀璨，甚至有些朴素，就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大地之上。
它没有去硬撼那毁天灭地的法则之力，而是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轻轻一点。
点在了那庞大法则之力的一个节点上。
那个节点，微小到几乎不存在，是整个法则场域运转中最不起眼，却又最核心的一个支点。
就像是支撑起万丈高楼的一块小小的基石。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
那足以碾碎一切的、无形的法则之力，如同被抽掉了基石的楼阁，轰然崩塌，消散于无形。
大殿之内，压力骤然一空。
所有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愣在了原地。
一道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龙夭夭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来人身穿一袭简单的白袍，风尘仆仆，长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几缕发丝散落在脸颊旁。
正是凌清玄。
他看也未看身后的龙夭夭，那双总是平静如古井的眼眸，此刻却像是凝结了万载寒冰，死死地盯着主位之上的大长老。
“玄明长老，”他的声音，比他眼中的寒冰，还要冷上三分，“我敬您是师门长辈，但您对我的人出手，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