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着，那条威胁短信还停在对话框里。老夫子盯着它看了两秒，手指一划，锁了屏。
大番薯坐在对面，手里捏着笔转来转去，转得太急，笔啪地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抬头问：“他们真敢动手？”
“不敢。”老夫子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敢发短信的人，从来不敢露脸。”
话音刚落，办公室电话响了。铃声尖锐，像是专门挑这个节骨眼催命。
老夫子接起，语气平静：“喂。”
“是老夫子先生吗？”对方声音很正式，“这里是宏远资本秘书处。赵总监想约您今天下午三点，进行一次特别会谈。”
大番薯立刻竖起耳朵，连呼吸都放轻了。
“为什么突然要谈？”老夫子问。
“赵总说……有些新情况需要当面沟通。”
“我知道了。”老夫子挂了电话，没笑也没皱眉，只是打开平板，点开金手指界面。
数据流快速滚动。过去四十八小时，宏远资本母公司股价下跌百分之三点二，内部有三名高管提交调岗申请，财务部连夜召开了两次闭门会议。
“他们撑不住了。”老夫子合上平板，“不是来谈条件的，是来求收场的。”
大番薯挠头：“可他们不是挺横的吗？上次那个代表走的时候，还说我们‘不识抬举’。”
“那是刀在挥。”老夫子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现在握刀的人亲自来了，说明前面那把刀砍空了。”
他在白板上写下三条：
一、价格不低于估值上限；
二、员工保留率九十以上；
三、技术团队独立运营两年。
“这三条不能动。”他说，“我们可以少赚点，但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好欺负。”
大番薯凑近看了看，小声说：“第三条……是不是有点难？人家买厂子，谁会允许咱们自己管人？”
“正因为难，才要提。”老夫子把笔帽咔地按上，“他们要是真想要这家厂，就得接受我们的节奏。不然，我们就晾着。”
两点五十五分，会议室门被推开。
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前挂着铭牌：赵振宇，战略投资部总监。
老夫子起身握手，力道不重也不轻。
“久仰。”赵振宇笑了笑，眼角却没动，“听说你们最近动作不少。”
“该做的都做了。”老夫子请他坐下，“合规整改完成，律师签了字，所有隐患都在四十八小时内清掉了。”
赵振宇翻开带来的文件夹，眉头微皱：“这么快？”
“问题藏久了会烂。”老夫子说，“我们不想等到别人拿锤子砸门。”
赵振宇没接话，目光扫过桌上的材料袋，看到“严禁拆阅”四个字时，手指顿了一下。
“市场环境变了。”他开口，语气忽然沉下来，“行业整体下行，融资收紧，很多项目都在延期。我们能给出原报价，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诚意。”
大番薯一听这话就急了，张嘴就想反驳，老夫子轻轻抬手拦住。
“赵总说得对。”老夫子点头，“市场是冷的。但我们这家厂，客户续约率九十二，三年零违约，生产线稳定，核心班组平均工龄十四年。这些数字，不会因为天气变冷就缩水。”
他打开平板，投影出三份文件。
资产评估报告、法律整改清单、专利增值图谱，一页页翻过去。
“我们不是困在原地等收购的企业。”老夫子说，“我们是在变得更好。两周前你们来看的是个待价而沽的厂子，现在你们面对的是一个更值钱、更干净、更有潜力的合作对象。”
赵振宇脸色变了变，低头翻材料。
安静持续了十分钟。
他中途接了个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只听清一句：“……不能再拖，董事会等着结果。”
挂了电话，他抬头看向老夫子：“你们提的条件，我可以带回总部讨论。”
“可以。”老夫子合上平板，“我们等答复。不过提醒一句——真正的买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反复压价上。”
赵振宇没说话，收起文件，起身离开。
门关上后，大番薯长出一口气：“他……是不是有点慌？”
“不只是慌。”老夫子看着窗外，“他是急。他们母公司的现金流紧张，监管又在查，必须尽快落地一个并购案撑场面。我们这块骨头，现在是他们唯一能啃得动的。”
“那他们会答应吗？”
“不知道。”老夫子靠回椅背，“但他们一定会再来。”
三点十七分，没人说话。
大番薯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倒水，一会儿翻合同，最后干脆站在窗边往外看。
“你说他们会不会绕开我们，直接找老板签字？”
“不会。”老夫子摇头，“这次来的可是总监，真要跳过我们，派个助理就够了。”
“那怎么还不回信？”
“他们在开会。”老夫子盯着手机，“高层拍板前，得算账。我们的条件不算过分，但对他们来说，每多花一分钱，都要有人担责。”
大番薯刚想再说什么，手机震了一下。
老夫子拿起一看，是一封邮件。
发件人：宏远资本并购事务部
主题：关于合作备忘录草案的确认
他点开附件，快速浏览。
付款节奏微调，其余条款全部接受。员工保障、技术团队独立运营、估值标准，一条不少。
金手指弹出提示：【对方已启动内部审批流程，预计48小时内完成初审】。
老夫子把屏幕转向大番薯：“转机来了。”
大番薯凑过来，眼睛越睁越大，看完最后一行，咧嘴笑了：“哎哟我的天，他们真认了？”
“不是认了。”老夫子收起手机，“是没得选了。”
“那咱们接下来干啥？”
“等他们走完流程，然后准备交接。”老夫子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三条底线旁边画了个勾。
大番薯也跟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总算不用天天提心吊胆了。这事儿一成，厂里兄弟们也能松口气。”
老夫子没接话。
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个贴着“严禁拆阅”的文件袋，指尖在胶带上轻轻敲了两下。
和三天前一样的动作。
窗外夕阳照进来，落在袋子一角，边缘泛着淡淡的光。
大番薯还在念叨：“你说他们会不会反悔？毕竟钱不是小数目……”
老夫子转身，把文件袋放进抽屉，锁上。
“会反悔的人，一开始就不会回头谈。”他说，“他们现在不是在考虑要不要买，是在担心买晚了被人抢走。”
大番薯挠挠头：“你还真把他们看透了。”
“我不用看透他们。”老夫子坐回椅子，“我只要让他们看清我们就行。”
五点十八分，手机再次震动。
老夫子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林女士的消息：【听说他们主动约谈了？看来你们不仅守住了底线，还逼他们改了规则。】
他没回复，把手机放在桌角。
办公室安静下来，只有打印机还在吐着最后几页材料。
大番薯抱着文件走过来：“这是今天的会议记录，我整理好了，你要不要过一眼？”
老夫子接过，翻了两页，点点头：“存档吧。”
大番薯把文件夹夹好，正要转身，忽然听见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
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两人同时抬头。
门把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