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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大院,王主任的办公室里,气氛与前几天截然不同。

当沐添丁和王大疤瘌并排站在一起,将那份签好字、按好手印的合作章程放到王主任面前时,王主任的惊讶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他拿着那份章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抬头看看沐添丁,再看看王大疤瘌,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你……你们……这就谈妥了?”王主任结结巴巴地问。

他可是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有多深。马书记提出那个“联合社”的构想时,他心里还在打鼓,觉得这事儿的难度,不亚于让猫和老鼠睡一个被窝。他原本以为,这两人至少要扯皮个十天半个月,甚至闹到县里来,让马书记亲自出面调解。可这才过去一天,他们竟然就把章程都搞出来了?

“王主任,您看,我们双方都签字画押了。”沐添丁笑着指了指章程,“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请县里给做个见证,在这章程上,盖个公章。这样,我们联合社也算是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王大疤瘌在一旁闷着头,瓮声瓮气地附和了一句:“对,有县里盖章,我们干活心里也踏实。”

王主任不敢怠慢,立刻拿着章程,敲开了马书记办公室的门。

马书记听完汇报,又亲自把那份章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尤其是看到那个“三七分成”的条款时,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沐添丁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好小子,有魄力!”马书记心里暗赞。他知道,沐添丁这一手“让利换权”,玩得极其漂亮。既给了王大疤瘌无法拒绝的实惠,又把所有的核心权力都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这已经不是一个普通农村青年该有的手腕和格局了。

“盖章!”马书记当即拍板,“不仅要盖县委的章,还要盖县政府的章!我马上让小王去办。另外,以县委办公室的名义,发一个正式文件,成立‘青山药材产业联合社’,任命沐添丁为社长,王富贵(王大疤瘌的大名)为副社长。这个文件,要下发到全县各个公社、乡镇!”

马书记这是要用官方文件,把这件事彻底定性,给沐添丁撑腰,也断了王大疤瘌所有的退路。

当那份盖着两个鲜红大印的章程和县委的红头文件拿到手里时,王大疤瘌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另一方面,看到红头文件上“副社长王富贵”那几个铅字,他又莫名地生出一种虚荣的满足感。这可是县委正式任命的“干部”了,说出去,比他那个养鸡场老板的名头可响亮多了。

事情办妥,从县城返回的路上,气氛缓和了不少。

“王副社长,”沐添丁故意换了个称呼,“既然咱们现在是正式的联合社了,那工作就得马上开展起来。开春之前,咱们得把红旗岭那三千亩地全部平整好,并且完成土壤的初步改良。这可是个大工程,时间紧,任务重啊。”

一声“王副社长”,叫得王大疤瘌浑身舒坦,脸上的表情也松动了不少。他摆了摆手,大包大揽地说:“放心吧,沐社长!平整土地这点事,包在我身上!我们红旗岭,别的没有,就是人多,力气大!你划出条条框框来,保证给你干得明明白白!”

“好,有王副社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沐添丁点点头,“那明天,我就让我们的技术总监周工,带人去你们村,开始进行土地勘测和土壤取样分析。你们这边,也得派几个人跟着,熟悉一下情况。”

“没问题!”王大疤瘌答应得十分痛快。

联合社的第一把火,就这么点了起来。

第二天,周文海带着两个从沐家村挑出来的机灵小伙子,背着各种测量工具和取样仪器,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了红旗岭。

王大疤瘌也确实守信,派出了他的心腹,一个叫“王老四”的生产队长,带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在村口等着。

“周工是吧?我是王老四,我们老板让我听你安排。”王老四虽然嘴上客气,但那眼神,却带着几分审视和不以为然。

周文海也不在意,他是个搞技术的,不喜欢来虚的,直接开门见山:“王队长,你好。那咱们就别耽误时间了,直接去地里吧。”

一行人来到了红旗岭村外那片广阔的河滩地。这片地确实像周文海说的那样,一望无际,地势平坦,土质是灰白色的沙土,上面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杂草和红柳。

周文海一到地里,就像是鱼儿回到了水里,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指挥着两个助手,拉开皮尺,打下木桩,开始进行网格化测绘。

红旗岭的村民们都抱着膀子,像看西洋景一样看着他们。

“这干啥呢?神神叨叨的。”

“谁知道呢,又是尺子又是桩子的,种个地而已,搞得跟盖房子放线似的。”

“城里来的文化人,就是花架子多。”

王老四听着手下人的议论,也没制止,他自己也觉得周文海这套东西有点小题大做。

周文海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让助手每隔五十米打一个桩,很快,偌大的一片土地就被分割成了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格子。

然后,他拿出土壤取样钻,对王老四说:“王队长,麻烦你让你的人,在每个木桩的旁边,用这个钻头,往下钻五十厘米,把取出来的土样,分别装进这些袋子里,并做好编号。”

王老四接过那个像麻花一样的钻头,掂了掂,撇了撇嘴:“周工,用不着这么麻烦吧?这片地我们都熟,土质都一个样。随便挖点不就行了?”

周文海的脸色严肃了起来:“王队长,这是沐社长和王副社长共同签了字的章程里规定的,技术问题,必须听我的。这片地看着一样,但不同区域的酸碱度、有机质含量、微量元素,都可能有细微的差别。我们必须精确取样,才能制定出最科学的土壤改良方案。如果出了问题,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王老四被他这番话顶得一愣,尤其是听到“责任”两个字,他不敢再大意了。他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这是给联合社干活,出了岔子,王大疤瘌都保不住他。

“行行行,听你的!”王老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对着手下人喊道,“都别看着了,过来干活!按周工说的,每个桩子旁边都给我钻个洞!”

红旗岭的村民们虽然不情不愿,但队长发了话,也只能拿起工具干了起来。只是那干活的态度,就有点敷衍了。钻头往下捅得歪歪扭扭,取出来的土样撒得到处都是,装袋的时候也是随手一塞,编号写得潦草不堪。

张二奎跟在沐添丁身边久了,也学精了。他一直没说话,就默默地跟在后面,把这些人干活的样子,一个个都记在了心里。

周文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停地在一旁纠正:“哎,这位同志,钻头要垂直往下!对,垂直!”

“那个袋子,要封好口!土样不能污染!”

“编号!编号要写清楚!这是A区3号桩,不是8号!”

但他一个人,哪管得过来十几个人。红旗岭的村民们,嘴上“哎哎”地应着,手上的活儿还是老样子。他们常年自由散漫惯了,根本没有这种精细化作业的概念,也打心底里觉得这是在多此一举。

王老四在一旁看着,也不怎么管,一副“我的人已经交给你了,干成什么样是你自己没本事”的架势。

这,就是王大疤瘌给他们的第一个下马威。

他不跟你正面冲突,就用这种“软钉子”,用手下人的消极怠工,来恶心你,拖慢你的进度,让你有火发不出。

一天下来,原计划要完成一百个点的取样,结果只稀稀拉拉地完成了不到三十个,而且质量堪忧。

晚上回到沐家村,周文海气得脸都白了,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添丁,这活儿没法干了!这帮人,简直就是一群……”他想说“土匪”,但又觉得不合适,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们根本不听指挥!我跟他们说东,他们偏要往西!这不是在干活,这是在捣乱!”

张二奎也一拳砸在桌上:“他娘的!我就知道王大疤瘌没安好心!哥,这事不能忍!明天我带人去,他们谁敢不听话,我直接大嘴巴抽他!”

沐添丁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等他们发泄完了,他才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打人,能解决问题吗?”他淡淡地问。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由着他们吧?”张二奎急了。

沐添丁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看着那片被标记出来的三千亩河滩地,缓缓说道:“王大疤瘌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也是在考验我的管理能力。他想告诉我,他的人,只有他能指挥得动。我这个‘总负责人’,在他那一亩三分地上,说话不好使。”

“那我们该怎么办?”周文海也看向他,眼里带着一丝求助。他搞技术是一把好手,但处理这种人际关系和管理上的难题,就抓瞎了。

沐添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想玩阳奉阴违?可以。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我就不摸他这个老虎屁股。”沐添丁转过身,目光在周文海和张二奎脸上一扫而过,“我直接把老虎屁股底下的柴火,给抽了!”

“明天,你们照常去。但是,要带上一样新东西。”沐添丁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纸和一个印章。

那沓纸上,印着密密麻麻的表格,表头写着“青山药材产业联合社生产工分记录单”。而那个印章上,刻着四个字——“验收合格”。

“周工,从明天起,你们分成两个组。一个组负责技术指导,另一个组,由二奎带队,专门负责验收。”沐添丁把印章交到张二奎手里,“红旗岭那边,也让他们以五个人为单位,分成若干个生产小组。每个小组完成一个取样点,由你验收,只要操作规范,土样合格,你就在他们的工分单上,盖上一个章。”

“这……这有啥用?”张二奎不解地问。

沐添丁笑了,笑得像一只准备偷鸡的狐狸。

“当然有用。”他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一行字:

“一个章,记10个工分。1个工分,预支现金5分钱。”

“月底,按工分结算工钱,多劳多得,上不封顶!工分最高的那个小组,联合社额外奖励,每人二十斤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