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四年(1641年)冬,十月的鹿儿岛城,海风凛冽,带着樱岛火山隐隐的硫磺气息。内城奥书院中,炭火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压力。萨摩藩主岛津光久(虚构名,延续岛津氏)正襟危坐,年仅二十余岁的面庞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下列坐着以老家老 岛津久通(虚构)为首的一门众、重臣,人人脸色阴沉,如临大敌。
“诸位,” 岛津光久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明国’将军多尔衮的使者,又送来了书信。内容与之前大同小异,敦促我萨摩表明立场,是战是和,一言而决。” 他将一份用汉文写的帛书推前。信中语气看似客气,实则隐含威胁,重申“助剿乱臣,共享太平”之意,并暗示若萨摩归顺,可保其领地安堵,甚至扩大对明贸易特权**。
“主公!” 一门众中性格刚烈的岛津丰久(虚构)猛地捶地,怒道:“岂有此理! 那些鞑虏,在岛原犯下屠城恶行,天人共愤!我萨摩乃源氏名门,岂能向此等野蛮之辈低头?当联合肥后熊本、筑前福冈诸藩,举兵讨逆,匡扶将军(德川)家!”
“丰久大人所言极是!” 另一位年轻武士附和,“我萨摩儿郎,勇冠九州!当年万历朝鲜之役,我先祖亦让明军吃了苦头!何惧今日区区降虏杂兵?”
“糊涂!” 老家老岛津久通厉声打断,他须发皆白,目光却锐利如鹰,“今时不同往日!尔等可知岛原城是如何陷落的?非是武士不勇,实乃枪炮不利!**”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众人,声音低沉而痛心:“据逃回的足轻禀报,敌军火器之利,远超想象!其重炮可摧城裂石,其铁炮(燧发枪) 能连绵齐射,我军弓箭铁炮(火绳枪)尚未及射程,士卒已倒下一片!熊本藩派往岛原的探查组,亲眼目睹其排枪战术,正面野战,绝无胜算!”
这番话让主战派一时语塞。岛原屠城的惨状和护乡军展现出的恐怖火力,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九州,令人不寒而栗。
“然……难道就坐视国土沦丧,任由鞑虏肆虐吗?” 岛津丰久不甘地低吼。
“非是坐视。” 岛津久通转向岛津光久,郑重道:“主公,江户方面,至今态度暧昧,援军迟迟不至。九州诸藩,各怀鬼胎,难以同心。 我萨摩若率先迎战,必成众矢之的,独木难支啊!”
“况且……” 他压低了声音,“明国使者暗中许诺,若我藩保持中立,不仅领地无忧,日后对明、对琉球的贸易航线,可由我萨摩优先主导……此乃实利!”
贸易利益,深深触动了萨摩藩的神经。萨摩偏居西南,土地贫瘠,长期以来依赖对琉球贸易乃至秘密的南洋走私维持财政。与明朝(即便是通过多尔衮)建立更紧密的贸易关系,诱惑巨大。
会议陷入了激烈的争论。主战者以武士尊严、忠君报国为号;主和(或中立)者则强调实力差距、家族存续和现实利益。岛津光久紧锁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榻榻米。一边是武士的荣耀和对德川幕府的潜在忠诚,另一边是家族存亡和藩国发展的巨大机遇。这个抉择,沉重如山。
几乎在萨摩藩内部激烈辩论的同时,一份关于“九州萨摩等藩动向及我方策反进展” 的密报,通过锦衣卫和北洋舰队的双重渠道,送到了北京紫禁城崇祯皇帝的御案上。
文华殿东暖阁,烛火通明。崇祯仔细阅读着密报,特别是关于萨摩藩内部争议以及明朝密使暗中接触的细节。
“王承恩。”
“奴婢在。”
“你说,这岛津光久,会如何抉择?” 崇祯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密报上,语气平淡。
“回皇爷,据密探所报,萨摩藩内部不和,少主(岛津光久)优柔,老家老(岛津久通)务实。加之我军岛原捷报威吓,及贸易之利诱惑,奴婢以为,其按兵不动的可能性,有七成。”
“七成……嗯。” 崇祯微微颔首,“倭人,重利而畏威。岛原的血,是威;许诺的商路,是利。”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坤舆万国全图》前,手指点在日本九州的位置:“萨摩若中立,九州抗倭(指抵抗护乡军)联盟,便去一臂。 多尔衮的压力骤减,可专心攻略肥后、丰前。**”
“但,不可使其过于安逸。”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传旨给登莱水师和北洋舰队的李嘉南,派一两艘快船,偶尔靠近鹿儿岛湾外海,‘例行巡弋’。**”
“再密令潜伏萨摩的细作,散播消息,言幕府疑萨摩通敌,欲削其封。”
“要让他岛津家,既尝到中立的甜头,又感受到站错队的寒意。”
“另外,” 崇祯补充道,手指划过琉球,“告诉琉球国中山王的使臣,朕准其增加朝贡次数,但其贡道,需经由福建,而非萨摩。 小小惩戒,让岛津家知道,商路之恩,出自朕赐,亦可由朕收回。”
他的策略,如同高超的钓手,又拉又放。既要利用萨摩的中立瓦解九州抵抗力量,又要防止其坐大,始终将其置于朝廷的掌控之下。
数日后,鹿儿岛城。在经过多次秘密评议和激烈挣扎后,岛津光久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召见了多尔衮的使者,给出的正式答复措辞极其暧昧:
“萨摩藩向以保境安民为要务,无意介入他藩纷争。然维护日本国体,亦是臣子本分。望上国将军能体恤下情,勿使战火延及无辜。我藩将严守中立,但亦会密切关注时局变化。”
这番言辞,既没有明确反对护乡军,也没有承诺效忠幕府,实质上是选择了观望和中立。作为交换,岛津家通过非正式渠道,从明朝密使那里,得到了一份关于未来扩大对明贸易的模糊但诱人的保证。
消息传出,熊本藩、福冈藩等期待萨摩出兵共同抗敌的大名,大失所望,痛骂岛津家“无胆鼠辈”、“见利忘义”。九州抗敌联盟,尚未形成,便已出现裂痕。
萨摩藩的沉默,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护乡军南下侧翼的威胁大大减轻。多尔衮得以集中兵力,猛攻熊本藩。失去了萨摩这一强大盟友,熊本藩独木难支,战局急转直下。
而在鹿儿岛城天守阁最高处,岛津光久远眺着北方战火染红的天空,心情复杂。他保全了萨摩一时的安宁,或许还为家族赢得了未来的利益,但武士的荣光和对幕府的忠义,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夜不能寐。他知道,自己今日的抉择,或许已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但作为岛津家的当家,他首先需要考虑的,是家族的存续。
崇祯在北京收到萨摩“中立”的消息后,只是淡淡批了两个字:“已知。”
他成功地在九州打入了一个楔子,暂时瓦解了潜在的抵抗联盟。但他深知,这种基于威慑和利诱的中立是脆弱的。一旦战场形势逆转,或幕府施加足够压力,萨摩的态度可能瞬间改变。
“告诉李嘉南和多尔衮,” 他对王承恩吩咐,“速战速决,在倭人反应过来之前,奠定胜局。对萨摩,继续以商利诱之,以兵威慑之。”
“朕要的,不是一个完整的日本,而是一个分裂的、便于控制的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