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的话音刚落,刘翠花脸上的最后一丝希冀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绝望。她愣在原地几秒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青,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狠心”的女儿。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连工厂里机器的嗡鸣声都似乎减弱了几分,只剩下刘翠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工人交谈声。
突然,“噗通”一声闷响,刘翠花双腿一软,直直地坐在了工厂门口滚烫的水泥地上。这地面被正午的太阳炙烤了几个小时,温度高得能烫熟鸡蛋,可她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灼热的疼痛,一屁股坐下后,就开始双手拍打着地面,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她的哭声尖锐刺耳,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打破了周围的宁静,“养了个白眼狼啊!早知道你是这样没良心的东西,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苏青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母亲坐在滚烫的地上撒泼打滚,她的心里又疼又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堪。她知道母亲撒泼的本事,小时候家里遇到点事,母亲就会用这招对付邻居、对付村干部,每次都能达到目的。可她没想到,母亲竟然会在她的工厂门口,当着这么多工人和路人的面,用这种方式逼她就范。
“小时候我是怎么疼你的啊!”刘翠花一边哭,一边用脏兮兮的手背抹着眼泪,眼泪混着脸上的汗水和尘土,在脸上划出一道道黑印,“家里穷,我和你爸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给你留着!你小时候生病,我背着你走几十里山路去看医生,鞋都磨破了,脚都起泡了,我都没喊过一声累!你说你想吃白面馒头,我攒了半个月的粗粮,换了两个白面馒头,自己舍不得吃一口,全给你了!”
她越哭越伤心,拍打着地面的双手也越来越用力,手掌心被粗糙的水泥地磨得通红,甚至渗出了血丝,可她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依旧不停地拍打着:“现在你出息了,当了大厂长,住洋楼、开工厂,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就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忘了你是怎么长大的了!你弟弟结婚,就差5000块彩礼,你都不肯帮衬一把,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苏明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他就知道,母亲这招一定管用。姐姐好面子,在这么多工人和路人面前,肯定会被母亲的撒泼逼得妥协。他甚至故意往人群多的地方挪了挪,提高了声音说:“姐,你就可怜可怜妈,可怜可怜我吧!5000块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幸福啊!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妈被你气死,看着我打一辈子光棍吧?”
苏建国也皱着眉头,走到苏青身边,语气带着几分恳求:“青啊,你就听你妈的话,把钱给了吧。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丢人啊。你弟弟的婚事要是黄了,我们老苏家就断后了。”
苏青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疼。母亲的哭诉,句句都是事实。小时候家里确实穷,母亲也确实疼过她。可那些好,早就被这些年无休止的索取和算计消磨殆尽了。她不能因为过去的情分,就无底线地妥协,就不顾自己的家庭和工厂。
“妈,你起来吧,地上烫。”苏青强压着心头的情绪,走上前想把刘翠花拉起来。
可刘翠花却猛地甩开她的手,力气大得让苏青差点摔倒。“别碰我!”刘翠花尖叫着,“我不起来!你今天不答应给我5000块钱,我就死在这里!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养了个白眼狼女儿,看着弟弟娶不上媳妇,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说着,就开始用头往地上撞,虽然力道不大,可那架势却吓得周围的人惊呼起来。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要出人命了!”
“苏厂长,你就给了吧,毕竟是亲妈和亲弟弟啊。”
“这老太太也太能撒泼了,在工厂门口这样闹,让苏厂长以后怎么做人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仅有工厂里的工人,还有路过的路人。大家围成一个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有人同情苏青,有人指责刘翠花,还有人煽风点火,让苏青赶紧给钱了事。
苏青的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几巴掌。她知道,母亲就是想利用这些围观的人,用舆论压力逼她就范。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慌,不能被母亲的撒泼吓住。
“妈,我知道你疼我,也知道你着急弟弟的婚事。”苏青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到,“可我真的有我的难处。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我要养活我的家人,要支撑工厂的运转,要对几十名工人的生计负责。5000块钱,我真的拿不出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可以给弟弟准备一套新衣服,再添200块钱贺礼,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你非要5000块钱,我真的没办法。你就算在这里闹死,我也拿不出来。”
“你拿不出来?”刘翠花停止了撞头,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苏青,“你骗谁呢!你这工厂这么大,一天赚的钱都不止5000块!你就是不想给!你就是白眼狼!”
她说着,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大了:“大家快来看看啊!这个没良心的厂长!自己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不管娘家死活!弟弟结婚要5000块彩礼,她都不肯给!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开始对着苏青指指点点,说些难听的话。
“这女儿也太狠心了,亲弟弟结婚,5000块钱都不肯出。”
“就是啊,再怎么难,也不能不管娘家啊。”
“说不定是发达了,就看不起穷亲戚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苏青的心上,让她很难受。可她知道,她不能因为别人的议论就妥协。她转头对围观的工人说:“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谢谢大家的关心。这是我的家事,我会处理好的。大家都散了吧,别影响了工作和赶路。”
可没有人愿意散去,大家都想看这场闹剧的结局。
刘翠花见苏青依旧不肯妥协,哭得更厉害了,甚至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嘴里喊着:“我不活了!我今天就死在这里!让大家看看这个白眼狼女儿的真面目!”
苏明见状,连忙上前“阻止”,嘴里却喊着:“妈,你别这样!姐,你快答应啊!不然妈真的会出事的!”
苏青看着母亲撒泼的样子,心里彻底凉了。她知道,母亲今天是铁了心要逼她拿出5000块钱。可她真的不能给。她转身对苏建国说:“爸,你快把妈拉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多丢人啊。”
苏建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想把刘翠花拉起来。可刘翠花却死活不肯起来,挣扎着说:“我不起来!除非你女儿答应给我5000块钱!”
就在这时,工厂的保安老张带着几个年轻的工人跑了过来。老张是看着苏青创业的,知道她的不容易,也看不惯刘翠花的撒泼行为。他走到苏青身边,小声说:“苏厂长,要不要我把他们请走?再这样闹下去,影响太不好了。”
苏青摇了摇头。这是她的母亲和弟弟,她不能用强制手段把他们赶走。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也会让别人说她不孝。
“妈,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起来还是不起来?”苏青的语气变得冰冷,“如果你非要在这里闹,我就报警了。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刘翠花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苏青会说出报警的话。她撒泼了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威胁过要报警。她看着苏青坚定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怵。可她转念一想,苏青是她的女儿,怎么可能真的报警抓她?
“你报警啊!你今天不报警就是孬种!”刘翠花硬着头皮说,“我是你妈,你报警抓我,别人只会说你不孝!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苏青看着她,心里一阵失望。她知道,和母亲讲道理是没用的。她拿出手机,做出要拨号的样子:“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起来,我们好好商量。不然,我真的报警了。”
刘翠花看着苏青手里的手机,心里开始犹豫了。她虽然撒泼,可也知道报警不是闹着玩的。真要是警察来了,她不仅拿不到钱,还会被人笑话。
苏明也看出了母亲的犹豫,连忙说:“妈,算了算了,我们先走吧。姐姐现在确实有难处,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他怕苏青真的报警,到时候不仅钱拿不到,还会惹一身麻烦。
刘翠花瞪了苏明一眼,心里暗骂他没出息。可她也知道,今天再闹下去也没用了。苏青是铁了心不肯给5000块钱。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里满是怨怼:“苏青,你给我等着!你今天不帮你弟弟,以后你也别想好过!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妈,我问心无愧。”苏青平静地说,“我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我也不会做。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我理解你,谁理解我?谁理解你弟弟?”刘翠花尖叫着,“我们走!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弟弟结婚,也不会邀请你!”
她说着,转身就走。苏建国和苏明连忙跟了上去。走到工厂门口的大路上,刘翠花还不忘回头骂了一句:“白眼狼!不得好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苏青终于松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差点瘫倒在地。老张连忙上前扶住她:“苏厂长,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张叔。”苏青勉强笑了笑,“让大家见笑了。”
“苏厂长,你别往心里去。”老张安慰道,“谁都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是你娘家太过分了。”
围观的人群见闹剧结束了,也纷纷散去。工人们看着苏青的眼神里,满是同情和敬佩。他们知道,苏厂长今天真的不容易。
苏青回到办公室,关上房门,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起来。这些年的委屈、疲惫、压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娘家总是这样对她。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守护好自己的家庭和工厂,可为什么就这么难?
哭了很久,苏青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擦干眼泪,看着镜子里红肿着眼睛的自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对娘家有任何幻想了。她要彻底和娘家划清界限,守护好自己的一切。
只是,她不知道,娘家会不会真的善罢甘休。这场因为彩礼引发的风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