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把笔放下，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电脑屏幕还亮着，西区那个新圈出的点位在电子地图上泛着蓝光。他没动，手指在键盘边缘敲了一下。
时间不多了。
他重新打开内网系统，调出全区地理信息图层，叠加气象局发布的降雨热力图。红色区域正在向东部扩散，覆盖了三个尚未纳入试点的老旧社区。他又点开人力资源台账，各站点值班人员名单滚动出现。目前可调动的技术和应急力量已接近极限。
手机震动，是陈雪发来的消息：“超市的粮油两小时后送达，智能家居公司同意派两名工程师驻场。”
林辰回了一条：“通知仓库管理员提前待命，物资到后立即登记入库，按需分配。”
他接着打开文档，标题是“应急响应报告”。第一段写着：本阶段核心任务为保障服务对象人身安全与基础功能持续运转。
这句没删。
他在下面新增一段，列出三项临时调整原则：服务分级、空间重构、外部协同。每一条都配上简要说明。写完后，他将这份内容另存为《极端气候下民生服务韧性运行预案（临时版）》，设为加密文件，仅限内部传阅。
桌上的座机响了。
“林主任，东湖新村断电，备用电源只能维持四小时。”刘伟的声音有些急，“监控系统快停了。”
“联系智能家居公司的人，让他们优先恢复主干线路供电。”林辰说，“另外，安排人去现场，把老人转移记录用纸质表格同步一次。”
“已经在做了。”
“还有，把《独居老人智能预警操作手册》打印出来，送过去。”
“现在就去。”
电话挂断，林辰起身走到白板前。上面贴着三张便签纸，分别写着“资金”“人力”“资源”。他在“资源”下面画了个箭头，添上“跨街道共享机制”。
门被轻轻推开，陈雪走进来。
“我刚跟企业重新谈了合作条款。”她说，“把宣传露出改成了优先参与智慧社区建设试点的资格。”
林辰点头。“这个条件他们能接受？”
“对方觉得有长期价值，答应得很快。”
“好。让他们明天把设备清单发过来，我们纳入统一调度。”
陈雪站在原地没走。“周伟那边怎么回复？其他街道的需求我们也得考虑。”
“我已经想好了。”林辰坐回椅子，“系统可以共享，但必须签数据使用协议，还要派技术员现场指导。”
“这样会不会太严？”
“不是严，是规范。”林辰看着她，“我们现在做的不只是救急，是在建立标准。谁要用，就得按规矩来。”
陈雪低头记了两句，又问：“汇报什么时候交？”
“九点前。”
她看了看表，七点四十六分。
林辰打开附件文件夹，把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服务数据导入报告。响应速度曲线、居民反馈评分、预约量增长趋势图全都插进正文。他又加入一张表格，列出五家提供支持的企业名称和物资明细。
最后一页，他加上一条建议：设立基层应急服务专项预备金，用于突发情况下的快速拨付。
文档合上时，八点零七分。
他给王为民的邮箱发了报送通知，抄送给区政府值班室。发送成功后，没有立刻关闭页面，而是多看了一眼发送记录。
陈雪站在门口准备离开。
“等等。”林辰叫住她，“明天上午十点，开线上短会，议题是资源调度和流程优化。”
“参会人员？”
“所有站点负责人，加上联席会的企业代表。”
“要不要控制人数？”
“不用。越多人听越好。”
陈雪走了以后，办公室只剩他一个人。雨还在下，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变密了。他打开工作群，群里不断跳出消息。
刘伟发了一张照片，是工作人员背着老人走过积水路段。有人回复“辛苦”，有人发了个握手的表情。
林辰往上翻，看到早上那条预约量增长的截图。三个社区连续五日增长超百分之四十。数字还在跳。
他点开发件箱，找到给周伟的微信。对话停留在“行”字。
他重新编辑一条消息：“系统共享没问题，但需要签署数据协议，并接受我们的技术监督。”
发出去后不到半分钟，周伟回了个“收到”。
林辰退出微信，打开一个新的表格文档。标题是：应急避难点选址评估表。
第一栏填入西区新坐标。第二栏输入步行距离测算结果：距高风险住宅楼三百一十七米。第三栏标注配套设施：附近有社区卫生站和小型超市。
他继续往下拉，准备添加更多候选点位。
这时手机响了。
是刘伟。
“手册已经印好，十份，明早八点前送到三个街道办。”
“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
电话刚挂，座机又响。
“林主任，区府值班室。”接线员的声音，“王区长请您确认一下，报告是否已提交。”
“十分钟前发送，请查收。”
“好的。”
电话断了。
林辰靠在椅背上，闭眼几秒。再睁开时，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
他打开录音文件，那是前几天一位老人说的话：“你们那个预警系统，前天半夜水电不动，社区真派人来了。”
声音很轻，但清楚。
他关掉音频，新建一条待办事项：极端天气下独居老人响应流程专项评估，纳入下次联席会议题。
然后他回到选址表，继续填写下一个点位的信息。
窗外雨势未减，楼下一辆皮卡正往外拉设备，车灯照出长长的影子。
林辰停下打字的手。
他把刚才填好的数据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保存文档。接着打开内网通讯录，找到市应急管理局的联系人，新建一封邮件。
主题：关于增设基层应急避难点的可行性咨询。
正文只写了一句话：请问现行标准中，对服务半径是否有具体执行细则？
发送。
做完这些，他看了眼时间：八点五十一分。
桌上放着那份写有“清白之迹”的笔记。他拿起来翻到空白页，写下一行字：危机不是终点，是规则重建的起点。
笔尖顿了一下。
他在下面加了一句：只要系统在转，我们就还有机会。
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
电脑屏幕上，两个窗口并列开着：左边是未关闭的汇报文档，右边是刚完成的资源调度表。
林辰的手指在回车键上停了几秒。
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