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崩溃的殿堂
“他想借壳重生！”
石磊嘶哑的喊声，如同惊雷，在地下实验室压抑的嗡鸣与警报声中炸开。林晓的心瞬间沉入冰谷。敌人的疯狂，远超最坏的想象。这不仅是一场理念或利益的战争，更是一个疯子对永恒生命的亵渎式追逐！
几乎同时，来自地表的震动变得更加剧烈和频繁。沉闷的断裂声、金属扭曲的尖啸、以及隐约传来的遥远惊叫，透过厚重的结构层渗透下来，宣告着那座光鲜的“未来美食殿堂”正从顶部开始，不可逆转地走向崩溃。
地下实验室也岌岌可危。能量过载导致的连锁反应开始显现，部分管线爆裂，喷射出灼热的蒸汽或冷却液，火花如同垂死的萤火虫在闪烁的灯光间乱窜。维持“样本”和“始祖之心”容器的力场发生器发出不稳定的蜂鸣，光芒忽明忽暗。
然而，那台位于中央的、进行着可怕“融合”仪式的庞大装置，其核心的红色几何体却旋转得愈发稳定、愈发贪婪，仿佛这外界的崩坏正是它诞生的助燃剂。它对石磊意识的拉扯力量有增无减！
“山猫！还需要多久？！”林晓一边举枪警惕着可能从其他入口涌入的守卫，一边对着耳麦吼道，同时快速移动到石磊身边，试图将他从那股无形的引力场中拖离。但那股力量异常强大，石磊仿佛被钉在了原地，身体微微前倾，脸色惨白，额头青筋暴起，正用全部的意志和那丝“真实”之力对抗着意识的剥离。
“遇到硬茬子了！他们在主控台前布置了重火力！我正在迂回！”“山猫”的声音伴随着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显然陷入了苦战。“能源节点被多重物理锁死，强行破坏可能引发更剧烈的爆炸！”
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就在这时，实验室另一侧的气密门滑开，数名全副武装、动作比之前护卫更加精悍的“清理者”精锐冲了进来！他们显然接到了死命令，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保证“融合”仪式完成！
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而来！林晓一把将石磊按倒在地，翻滚着躲到一台巨大的冷却机组后面。子弹打在厚重的金属外壳上，叮当作响，溅起连串火星。
“石磊！坚持住！”林晓压低身体，从掩体边缘快速探身还击，精准的点射暂时压制了对方的冲锋势头，但敌众我寡，火力被完全压制。
石磊蜷缩在掩体后，身体因为对抗融合引力和外界枪声的双重压力而剧烈颤抖。他紧闭双眼，将感知收缩，全部集中在体内那丝“真实”之力上。这力量如同怒海中的礁石，虽然微小，却顽强地为他锚定着自我的意识，抵御着来自“融合核心”和那个古老意识备份的双重吞噬。
他能“感觉”到，那个藏在“始祖之心”内的“教授”意识，正透过融合程序的连接，如同冰冷的触手，试图渗透他的精神防线。那是一种超越了霍华德之流的、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混合着极端理性、偏执掌控欲以及对生命本质扭曲理解的冰冷意志。
地上，“未来美食殿堂”的崩溃进入了加速阶段。
华丽的玻璃穹顶在令人牙酸的呻吟中碎裂，大片晶莹的碎片如同致命的瀑布倾泻而下，砸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引发更恐怖的踩踏和尖叫。承重柱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华丽的装饰墙面成片剥落，露出后面冰冷的钢结构，而那些结构也在巨大的应力下扭曲变形。
霍华德·杨在几名忠心保镖的簇拥下，正狼狈地试图穿过混乱的人群，逃往紧急疏散通道。他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从容与傲慢，只剩下极致的惊恐与不甘。他不明白，明明万无一失的计划，明明即将到来的辉煌胜利，怎么会瞬间崩塌至此？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一处相对完好的侧厅门口时，头顶传来一声更加恐怖的断裂巨响！一根装饰性的、足有两人合抱粗的巨大金属横梁，因连接点失效而轰然坠落！
“霍华德先生！小心！”一名保镖猛扑上去，将霍华德推开。
“砰——！！！！”
沉闷到极致的撞击声混合着骨骼碎裂的脆响。横梁砸落在地，那名保镖瞬间被压在下面，血肉模糊。而霍华德虽然被推开，但飞溅的碎石和沉重的冲击波仍然将他狠狠掀飞，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又滚落在地。
他感到背部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脊椎都断了，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眼前阵阵发黑。他挣扎着想爬起，却发现下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觉。
就在这时，他衣领内的微型通讯器里，传来了风衣客那冰冷得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仿佛地上的惨剧与他毫无关系：
“霍华德，你的任务完成了。冗余部分，可以清理了。”
“不……等等！我还有用！我知道很多秘密！我可以帮你们……”霍华德惊恐地对着通讯器嘶喊，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秘密？”风衣客的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嘲弄的波动，“你知道的，都是‘教授’想让你知道的。至于你本人……太情绪化，太不稳定了。安心去吧，你的‘贡献’，会记录在‘新世界’的基石上。”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霍华德。他躺在一片狼藉和渐渐弥漫开的血腥味中，看着不远处那根压着保镖尸体的冰冷横梁，视线开始模糊。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刚刚被“教授”赏识时，那份以为触摸到了未来、掌握了真理的狂热与自豪……多么可笑。
弥留之际，他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奋力逆着逃亡的人流，似乎在寻找什么——是林晓团队外围策应的人！是威廉姆斯博士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他用尽最后力气，蠕动嘴唇，发出微弱的气音：“教……教授……他才是……一切的……王……在……”
话未说完，又一阵剧烈的震动传来，一块崩塌的天花板碎片砸落，彻底淹没了他最后的声音和身形。
地下实验室。
战况陷入胶着。林晓弹药将尽，手臂也被流弹划伤，鲜血染红了衣袖。石磊的状况越来越糟，他鼻孔开始渗血，那是精神过度负荷的征兆。而融合核心的旋转速度，似乎又加快了一丝。
“林晓！我找到一条可能绕过主控台的通风管道！但太小，只能一个人过！而且可能直接通往融合装置的后方，风险极大！”“山猫”急促的声音传来。
“我去！”林晓毫不犹豫。
“不！”石磊忽然艰难地开口，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林晓，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决绝的清明，“林晓……你阻止不了那个装置……它的核心……是那个古老的意识在主导……”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让我……进去。”
“什么？！”林晓愕然。
“不是物理进去……”石磊看向那旋转的红色核心，语气奇异，“是意识……它想吞噬我，想融合我……我就让它……吞！”
“你疯了！那你会被彻底同化！消失！”
“不会……”石磊嘴角扯出一个艰难却自信的弧度，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有‘真实’……它想吞掉带有‘基石’真实之力的意识……没那么容易……这或许……是接近那个‘教授’意识……甚至从内部破坏融合的……唯一机会！”
这是一个无法用常理衡量的、极度危险的计划。将意识主动投入敌人的吞噬核心，如同将一滴水投入沸腾的油锅。
但看着石磊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感受到周围越来越危急的形势，林晓知道，这或许是绝境中唯一可能创造奇迹的险招。
他死死盯着石磊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他对着耳麦，声音嘶哑：“山猫，掩护我们！石磊要……主动连接融合核心！”
“山猫”那边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和一句简短的回应：“明白。三十秒后，我会制造最大混乱。愿山神保佑他。”
林晓收回目光，将最后一颗手雷投向敌人最密集的方向，在爆炸的火焰和烟雾腾起的瞬间，他对着石磊重重点头。
石磊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开了对那股融合引力的抵抗，甚至，主动将凝聚了“真实”之力的意识，如同投出的长矛，向着那旋转的、贪婪的红色核心，撞了过去！
下一刻，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如同失去所有支撑般软倒。林晓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发现他呼吸心跳犹在，但意识已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再无反应。
而地下实验室中央，那融合装置的红色核心，光芒猛地暴涨，旋转陡然加速，发出了仿佛饱食般的、更高亢的嗡鸣！整个地下空间的能量波动，瞬间达到了一个新的、令人恐惧的峰值！
地上，殿堂的崩塌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而地下，一场在意识层面、关乎存在本质的、更加凶险万分的吞噬与反吞噬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