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无法定义的变量
回到寂静的宿舍，陆司辰第一次觉得这方熟悉的空间有些过于空旷。江屿还没回来，只有书桌上的台灯洒下一圈冷白的光晕。
他习惯性地坐到电脑前，手指放在键盘上，试图将今晚发生的一切梳理归档。这是他一贯处理复杂问题的方式——将信息结构化，以便理解。
然而，指尖悬停良久，却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非观测性实验”、“严教授突袭”、“储物柜的黑暗与紧密接触”、“发丝擦过下颌的触感”、“茉莉混合阳光的气息”、“无法解析的心跳加速”……
这些词语和画面在他脑海中盘旋，却无法被纳入任何一个已有的逻辑框架。它们像一堆无法编译的乱码，不断冲击着他理性的壁垒。
他烦躁地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却不是代码或公式，而是林微漾在星光下湿润的眼眸，是在黑暗中她紧紧攥住他衣角的手指，是她离开时微微泛红的耳廓。
还有他自己胸腔里，那持续存在的、陌生的悸动感。
他抬起手，再次用指尖碰了碰下颌。那种细微的痒意早已消失，但记忆中的触感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引人探寻的吸引力。
这感觉，让他联想到第一次在望远镜里看到遥远星云时的震撼，一种对未知领域本能的好奇与着迷。但又不完全相同，这里面似乎还掺杂了更多……难以言喻的、属于生理层面的躁动。
第二天，《天体物理学导论》的大课上，陆司辰破天荒地走了神。
讲台上，教授正在深入讲解黑洞的引力透镜效应，这是他曾极度痴迷的领域。但今天，那些扭曲时空的奇妙公式，却无法完全抓住他的注意力。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斜前方。林微漾和她的室友苏念坐在一起，正低头认真记着笔记。阳光透过窗户，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跳跃，勾勒出纤细的脖颈线条。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
引力透镜能扭曲光线，揭示背后隐藏的天体。那么，是否存在一种“情感透镜”，扭曲了一个人的理性判断，让他不断注意到一些以往会直接过滤掉的、无意义的细节？
比如，她今天扎头发的皮圈是淡蓝色的，和她书包上的挂坠颜色一致。这属于无意识的审美协调性？还是具有其他意义？
比如，她记笔记时，偶尔会轻轻咬一下下唇。这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表现，还是……
“喂，陆神！”旁边的江屿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促狭的笑，“看这么入神？笔记都不记了？还在回味昨晚的‘非观测性实验’？”
陆司辰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课堂上进行了长达数分钟与课程无关的、针对特定对象的无意义观察。这在他十八年的人生中是绝无仅有的。
他敛下眼眸，掩饰住一丝狼狈，冷声道：“没有。”
“得了吧你，”江屿嘿嘿一笑，“苏念可都跟我说了，你们昨晚够刺激的啊！严老头没把你们逮个正着？”
陆司辰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黑板，强迫自己聚焦于教授的话语。但眼角的余光，却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依旧停留在那个淡蓝色的发圈上。
下课铃响，人群开始涌动。陆司辰收拾好东西，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林微漾的方向走去。
林微漾也看到了他，脚步微微一顿，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羞涩。苏念见状，非常识趣地拍了拍她的肩，挤挤眼：“我先去占座啦！”说完便溜走了。
两人隔着熙攘的人群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走到教室外一个相对安静的走廊转角。
“你……”
“昨晚……”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你先说。”陆司辰看着她。
林微漾抿了抿唇，抬起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澈，但多了几分认真：“昨晚的事，谢谢你……还有，你的道歉和……那些话，我收到了。”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有太大压力。我明白你的思维方式，我们可以慢慢来。”
她的话语体贴而宽容，像一阵温柔的风。
陆司辰看着她，心中那种陌生的悸动感再次浮现，甚至比之前更清晰了一些。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慢慢来”这个说法，这意味着不确定性和漫长的等待。他习惯于解决问题，而现在，这个问题似乎有了一个明确的指向——让她不再有任何不安，让她确认他的“喜欢”是真实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盖过了他所有的逻辑权衡。
“我没有压力。”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林微漾，我想确认一个变量。”
林微漾因为他突然的靠近和严肃的语气而怔住：“……什么变量？”
陆司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泛着自然光泽的唇瓣上。
在图书馆，他试图通过移除视觉来接近本质。而此刻，他摒弃了所有间接的、迂回的验证方法。他需要一个最直接、最原始、无法被任何数据模拟的样本，来定义那个困扰他已久的未知变量。
他低下头，精准地、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唇。
触感温软，带着她身上特有的、若有似无的香气。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周围所有的喧嚣——同学的谈笑声、远处的广播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全都褪去，化为一片模糊的背景音。
林微漾的眼睛瞬间睁大，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反应。只能感受到唇上传来的、陌生而柔软的压力，以及他近在咫尺的、带着温热呼吸的俊逸脸庞。
这个吻一触即分，短暂得如同幻觉。
陆司辰直起身，依旧保持着近距离的凝视，他的呼吸似乎也乱了一拍。他像是在进行一项极其精密的测量，仔细地感受着、分析着这个“直接接触样本”所带来的全部身心反馈。
心跳速率，显着超标。
皮肤温度，升高。
思维流畅度，暂时性中断。
以及，一种强烈的、想要重复取样进行验证的冲动。
他看着眼前显然已经懵掉的女孩，那双总是盛着星辰与公式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某种名为“欲望”的、纯粹感性的光芒。
他用他那特有的、做结论般的认真语气，低声问道：
“现在，你能帮我定义它吗？这个……叫做‘吻’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