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带着大军一路潜行回到营地,站在高处,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他的铁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嘎吱声响。
身后两千多名麒麟军战士肃立不动,陌刀斜指地面,刀锋映着灰蒙蒙的天光。
大哈从人群里冲出来,铠甲哐当乱响。
“将军!”他嗓子哑得厉害,眼睛瞪得溜圆,“你们......可算......回来了!”粗糙的手掌在胸前铠甲上拍得砰砰响,震落几点干涸的泥块。
四万五千民众挤在林子空地里,像受惊的羊群,不知道将军怎么急匆匆的回来,又急匆匆的将他们召集在一起。
有个老婆婆颤巍巍站起来,怀里抱着个破布包,她张了张嘴,没出声,眼泪顺着深深浅浅的皱纹往下淌,旁边有个半大孩子突然“哇”地哭出来,又被母亲慌忙捂住嘴。
鸳鸯清点完人数跑来,枪尖还在滴着水珠。“民众一个没少。”他喘着气,“粮食还够十天的。”
陈渊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害怕的脸,许多人衣服破成布条,露出的皮肤上满是刮伤。几个麒麟军士兵正把最后一点干净水分给哭闹的孩子,尽量安抚着他们的情绪。
陈渊从怀里掏出地图,摊开铺在地上,他用手指指向上游三十里的某处。
“这个位置,”声音让所有人竖起耳朵,“河道最窄只有百米,但是落差也高,水流最是湍急,我们就从这里渡河。”
陈渊立马叫来大哈,“马上组织民众开始转移,位置澜江上游三十里处,必须一天之内赶到。”
接着对身边的几位老将军说道:“麻烦几位老将军,先行去探探情况。”
几名老将军不明所以,但还是相信陈渊的判断,立马就出发了。
然后陈渊又叫来鸳鸯,“鸳鸯你去集合军中所有‘突刺’、‘疾如风’天赋的将士,等会儿有大用。”
鸳鸯走到战士们前面,大声喊到,“天赋是‘突刺’的和‘疾如风’的,出列!”
陆陆续续有士兵站出来,最后清点,二百一十七人,他们站在最前面,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这时大哈带着将士们已经保护着民众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两边随时有将士在维持秩序。
经过一天一夜的前行,终于来到了地图上所示的位置。
“看那边。”周老将军来到目的地,突然指向江岸,浑浊的江水在悬崖间疯狂扭动,白浪头撞在礁石上,炸开漫天水雾,两岸峭壁像被巨斧劈开,黑黢黢的岩石寸草不生。
“那些荒人也觉得这儿过不去。”陈渊卷起地图,“那正好。”
“鸳鸯,让将士们准备开始带着民众渡江。”
鸳鸯领命而去,开始组织民众有序的排好阵列,将分配的将士安置在队伍的前方。
“让老百姓先过河,”陈渊看着他们,“由你们带他们过去,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生命安全,老将军们先过去,先清除掉一切危险。”
十八名老将军相互看了眼,突然同时跃起,身影却像猎鹰扑食,他们踩着江面突出的礁石,几个起落就到了对岸,荒人哨卡里的两个睡眼惺忪的守卫,还没举起武器,就被老将军们捏碎了喉咙。
渡江开始了。
第一个阵列来到水边。队伍里一个老太太死死搂着儿子脖子,指关节捏得发白。“娘,闭眼。”他儿子轻轻地低吼一声。
“突刺!”
在阵列最前方的将士身影猛地窜出去,带着身后的一百名百姓,从澜江的崖壁上一跃而起,猛地冲锋到百米外的对岸。
这一百名百姓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来到对岸,有的甚至头晕目眩,直犯恶心。他们看着带他们过河的将士的眼神,向看天兵天将一样。在将士的催促下,连忙让开位置,向前方继续前进。
接着是第二队阵列...
第三队阵列...
第四队阵列...
鸳鸯可厉害了,他现在已是将军级的实力,他可以一次性的带三千人冲锋。他左手揽两个,右手抱一个。“抓紧喽!”孩子们小脸煞白,死死抓着他胸前的皮带。带着身后三千人的大部队一声“疾如风!”鸳鸯脚尖点地,直接越过澜江江面。有个孩子吓得睁眼,看见脚下漩涡翻滚,刚想叫,已经被带到对岸。
陈渊坐在江畔的巨礁上,陨星陌刀插在身旁,金黄光晕从他身上扩散开来,覆盖住每一个冲锋的将士,正在渡江的将士突然觉得脚下稳了,“是将军的不动如山......”有将士喃喃自语。
接着,一道绿意流淌,像春天第一场雨,细细密密洒在每个人身上,疲惫的筋骨重新涌出力气,磨破的脚底不再火辣辣疼。“徐徐如林......”周老将军在对岸深吸口气,花白胡子抖了抖,“这小子的天赋......可怕啊!”
正午时分,意外发生了。
七八个荒人巡逻兵从上游悬崖转出来。他们显然没料到有人敢从这里渡江,愣在原地。有个眼尖的看见礁石上的陈渊,慌忙张弓搭箭。
“嗖——”
箭矢离弦的刹那,陈渊睁开眼。陨星陌刀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里,刀尖轻挑,箭杆断成两截掉进江里。荒人吓得倒退,转身想逃。
鸳鸯正带人过河,见状长啸一声。“留下!”枪尖点出寒星,一个个荒人捂着喉咙倒下,尸体被江水卷走,转眼不见踪影。
日落西山时,大部分民众已经安全,对岸点起篝火,炊烟袅袅升起,还在等待的民众不再发抖,有个老汉甚至掏出干粮,慢慢嚼起来。
最后轮到麒麟军主力渡江。
两千多重甲战士列队江边,陌刀扛在肩头,像片钢铁森林。陈渊从礁石上站起,暗金披风猎猎作响。
“该我们了。”他说。
陈渊只是抬起右手,陨星陌刀指向对岸。“迅捷如风。”
天地间突然静了一瞬。
下一刻,整支军队化作模糊的影,江水被整齐地切开,白色水墙向两侧翻卷,岸上民众瞪大眼睛,只见一道黑潮掠过江面,再定睛看时,两千多人已经站在对岸。
断后的亲卫老将军们正要出发,对岸密林里突然响起号角,原来是荒人联军为了找到他们已经渡过澜江,现在终于赶到陈渊他们渡江的位置,骨甲反射着夕阳,像片移动的荆棘丛。
可是他们扑到江边,却只是看见的只是十八个老将军在对岸离去的背影,周老将军回头瞥了一眼,慢悠悠抹掉刀上的水珠。
荒人统帅气得砸碎身旁巨石,咆哮声在峡谷里回荡,惊起几只黑鸦,却也不敢只身过河追过来。
陈渊站在高处,最后望了一眼来路,江水依旧咆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转身走进密林,暗金铠甲渐渐被树影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