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司洵洲都准时接送林薇往返于公寓和蓝心剧院之间，规律的行程几乎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仪式。
他将车停在剧院对面习惯的位置，目光习惯性地追随着林薇的身影，直到她安全走进大门。
就在他准备发动车子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让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那是一个与林薇身形相仿的女子，同样高挑纤细，穿着一套与林薇今天所穿款式、颜色都极其相似的休闲服——那是一种并不算特别大众的淡雅灰蓝色。
更让司洵洲感到一丝异样的是，那女子走路的姿态，甚至微微昂起下巴的弧度，都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痕迹，与林薇平日里的习惯性动作有着惊人的相似感，却又显得不那么自然流畅，像是精心练习过却尚未完全融入骨子里的赝品。
司洵洲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是舞团里为了排演舞剧，需要统一动作和气质，所以在刻意模仿吗？
他没有再多想，只是当成了一个小插曲。
......
连续几天的排查，海丰与西城两个支队的干警几乎将几位受害者，包括林薇身边的社会关系网翻了个底朝天。
会议室里的烟灰缸堆满了烟蒂，凝重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孙斌将自己埋在办公室里，面前多块屏幕上同时播放着不同角度的监控录像。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紧盯屏幕而布满血丝，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他将重点放在了陈悦生前最后出现的地点——城南公园。他要弄清楚，陈悦在公园里到底遇到了什么，那朵象征死亡的花，究竟是如何出现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上的影像快速流转。终于，在标记为10月11日的监控画面中，他的手指猛地敲下了暂停键！
画面中，阳光正好，陈悦穿着幼儿园的园服，正带着一群天真活泼的孩子们在公园里秋游。她脸上洋溢着温柔灿烂的笑容，耐心地给围绕在她身边的孩子们分发着小零食，画面温馨而美好。
然而，就在这温馨的场景不远处，一个身影引起了孙斌的极度关注——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外套、戴着遮挡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和一顶宽檐渔夫帽的男子！他手里，赫然拿着一束含苞待放的白色鸢尾花！
紧接着，画面中出现了变故。几个追逐打闹的孩子不小心撞到了这个男子，他手中的花束掉落在地。
陈悦见状，连忙上前，友善地帮他将散落的花捡起，递还给他。男子接过花后，几乎是立刻就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监控范围，自始至终没有露出正脸。
“找到了！”孙斌低吼一声，心脏因为兴奋而剧烈跳动。他立刻将画面倒退，反复观看这一段，最终定格在渔夫帽男子几个相对清晰的侧身和背影画面上。
他迅速操作软件，截取其中最清晰的影像帧，放大处理。
“立刻将这张照片和影像截图下发到两队每一个成员手里！”孙斌拿起内部电话，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重点排查这个手持白色鸢尾花、出现在城南公园，与受害者陈悦有过短暂接触的渔夫帽男子！他有重大作案嫌疑！重复，重大嫌疑！”
苦苦追寻的线索，终于在这一刻，撕开了案件厚重的迷雾，露出了冰山一角。整个专案组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
林薇在排练厅换好了贴身的舞服，将长发利落地盘起，正在做热身拉伸。
团长芳姐拍着手，走到排练厅中央，声音洪亮而充满激励：“同志们，注意了！明天晚上，就是咱们《朱鹮》正式演出的日子！成败在此一举！今天上午，我们进行最后一次联排，大家打起精神，把细节再抠一遍！下午就不安排训练了，所有人都回去好好休息，放松心情，但别乱跑，把最好的状态给我留到明天晚上的舞台上！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整齐的回应声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和临战前的紧绷。
人群中，徐歆月站在林薇侧后方的位置，目光却如同黏在林薇身上一般，仔细地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手臂扬起的角度，脚尖绷直的力度，旋转时发梢划过的弧线，甚至是一个眼神的流转。
她私下里早已对着镜子，将林薇的舞步、身姿，乃至某些习惯性的小动作模仿了无数遍。
虽然天赋和底蕴的差距让她无法完美复刻林薇那种融入骨子里的灵气与韵味，但形似已然做到了七八分。
一个阴暗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只要明天……只要明天林薇登不了台，作为首席替补、并且早已偷偷准备万全的她，就是团长唯一的选择！
到时候，聚光灯下，万众瞩目，享受掌声和赞誉的就会是她徐歆月！她一定会跳出比林薇更惊艳的表演，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想到这里，她几乎要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闪烁的野心与寒光，更加卖力地跟上林薇的节奏，仿佛只是一个勤奋好学的普通伴舞。
.......
司洵洲整理好办公桌，拿起车钥匙，正准备下班去接林薇，桌上的内部电话却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刘主任。
他立刻接起，语气恭敬：“刘主任，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刘明远主任略显疲惫却带着一丝振奋的声音：“小司啊，我打小徐电话没联系上，你一会儿转告他一声。你们送来的那个案子，我们这边联合专家组连续攻关，总算有点眉目了！”
司洵洲的心猛地一提，强压下激动，声音沉稳：“刘主任，您请说，我们听着。”
“经过代谢组学的深度分析和反复模拟验证，专家组的倾向性意见是，”刘主任顿了顿，语气加重，“导致受害者死亡的，极有可能是一种结构非常特殊、经过精心设计的新型自研毒物！它的可怕之处在于，能够巧妙地利用并加速人体自身的代谢机制，在完成致命作用后，迅速被分解成体内常见的、无法追溯来源的代谢终产物。所以常规甚至扩展毒物筛查才会一无所获！”
司洵洲的呼吸一滞。自研毒物！这意味着……
刘主任继续道：“能够独立研制出这种高度专业化、极具隐蔽性毒物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普通背景！他必须拥有极其扎实的化学、药理学，尤其是毒理学知识，并且很可能具备相关的实验条件和研发能力。小司，这个发现，应该能把嫌疑人的范围大幅度缩小！接下来的排查重点，可以放在具备这些专业背景和能力的人员身上。剩下的，就要靠外勤的兄弟去摸排、甄别了！”
“明白了！刘主任，太感谢您和专家组的各位了！辛苦了！”司洵洲连声道谢，这个消息无疑是突破性的！
挂断电话，他立刻将这个关键信息电话告知了孙斌。孙斌在电话那头也明显精神一振，表示会立刻调整排查方向。
随后，司洵洲又拨通了徐安的电话，但电话响了许久，却无人接听。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司洵洲微微蹙眉，但并未多想，或许徐安正在忙，或者手机不在身边。他编辑了一条详细的短信，将刘主任的发现概括清楚，发送给了徐安。
做完这一切，他坐回椅子上，试图消化这个信息。“自研毒物”、“利用人体自身代谢”……这些关键词在他脑海中盘旋，隐隐约约，他感觉这个说法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是某个学术会议？还是某篇文献？
他揉了揉太阳穴，暂时将这点疑虑放下。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比平时稍晚了。想到林薇，他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语气不自觉地放柔：
“薇薇，你还在剧院吗？我现在过去接你。”
电话那头，传来林薇懒洋洋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仿佛刚睡醒的小猫：“司洵洲~忘了告诉你啦，今天下午休息，我已经回来啦，你快回家吧。”
“回家”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自然地说出，像是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司洵洲全身。
“好，薇薇。想吃什么菜？我现在去买。”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外套和车钥匙，脚步轻快地向外走去。
“你做的我都爱吃~”林薇的声音甜得像蜜，“快回来吧，我想你啦~”
这句直白的思念如同最甜的糖，精准地击中司洵洲的心房。他的脸颊“唰”地一下又红了，连耳根都开始发烫，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好的，薇薇。我现在就去买菜，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