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和司洵洲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法医室,穿过走廊,来到小会议室门口。
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气氛严肃。孙斌正站在投影幕布前,上面展示着海丰支队三起“白色鸢尾花”案件的现场照片和关键信息摘要。
他显然正在向西城支队的同仁们介绍基本情况,看到司洵洲和徐安进来,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找位置坐下。
“第一个受害者,是一名28岁的白领,名叫李曼。她的尸体被发现放在市中心的一座桥下,胸口同样放着一朵白色的鸢尾花。
第一起命案发生后的第七天,第三具尸体出现了。
受害者是一名23岁的大学生,名叫张琪。她的尸体被发现于城郊的废弃工厂里,姿势与前两起案件如出一辙——双目紧闭,面色平静,颈部有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细痕,胸口同样摆放着一朵洁白的鸢尾花。
第三位受害人是一个刚上完夜班的KtV服务员,名叫赵怡,25岁。尸体是在离她家近100米的巷子里发现的,当时正是凌晨四五点,并没有目击证人,那地方老旧,也没有监控。尸体表征和前两起案件一样,胸口处也放着一朵白色鸢尾花。”
“……综上所述,”孙斌总结道,声音洪亮而清晰,“我们面对的是一名具有极高反侦察能力、可能具备医学或解剖学背景的连环杀手。作案目标明确,手法干净利落,现场几乎不留痕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朵白色鸢尾花。现在,西城也出现了同样特征的案件,并案调查势在必行。”
西城支队队长李铭紧接着补充,手指敲了敲桌面,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最新的案子上:“我们这边发现的死者名叫陈悦,25岁,是附近‘阳光幼儿园’的老师。初步社会关系排查已经展开,我们的人正在联系她的家人、同事和好友,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他的目光转向刚刚落座的两位法医,带着询问,“小徐,司法医,你们那边解剖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有没有可能提供更明确的方向?”
徐安率先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李队,孙队。初步尸检结果和之前几起案件的特征高度吻合。死者陈悦,体表无任何防御性伤痕或约束伤,颈部有一处极细微的切割伤,长约1.5厘米,深度约0.5厘米,创缘整齐,由异常锋利的薄刃刀具造成,且精准避开了主要血管和气管。现场无打斗痕迹,死者衣着完整,无性侵迹象。初步毒理检测需要时间,但根据尸体表征,高度怀疑是某种高效神经毒素或肌肉松弛剂导致快速死亡,颈部伤口很可能是死后添加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凶手手法极其专业、稳定,对人体结构的熟悉程度超乎寻常,具备极强的医学或解剖学背景。现场留下的白色鸢尾花,经初步检查,花茎切口整齐,花朵新鲜,与海丰支队之前案件中的情况一致,可以确定为同一连环凶手所为的标记性行为。”
徐安的汇报逻辑清晰,证据确凿,坐实了并案调查的必要性。
这时,司洵洲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我同意徐法医的判断。从伤口形态和作案手法的冷静程度来看,凶手的专业素养毋庸置疑。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有一个疑问。”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之前的四起案件,包括海丰的三起和刚刚发生的这一起,”司洵洲缓缓说道,“凶手选择的抛尸或作案地点,虽然都相对隐蔽,但并非完全无人涉足的区域,甚至可以说,他像是在……刻意选择这些地点,确保尸体能够在一定时间内被发现。”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快速写下了几个地点:桥下、公园角落、废弃工厂、巷口、仓库。
“大家看,这些地方,都不是绝对隐秘的抛尸地。凶手似乎并不担心尸体很快被发现,他甚至……有意让我们看到他的‘作品’,看到那朵标志性的鸢尾花。”
这个观察角度让会议室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确实,以凶手的反侦查能力,如果凶手想隐藏罪行,他有无数更隐蔽的选择。但他没有,他像是在进行某种展示,某种宣告。
司洵洲放下笔,声音低沉下去:“这或许意味着,他的动机,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复杂。不仅仅是杀人,更可能是一种……仪式,或者是一种对警方、对社会的挑衅。”
司洵洲的推断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更大的波澜。一种被无形对手公然挑衅的屈辱感和紧迫感弥漫在整个会议室。
西城支队长李铭“嚯”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所有人都给我撒出去!与海丰支队的兄弟们齐心协力,信息共享,资源互通!走访、排查、梳理所有可能的线索!务必要尽快破案,绝对不能再出现下一位受害者!都听明白了吗?”
“是!”整齐划一的应和声带着沉甸甸的责任感,与会干警们迅速起身,鱼贯而出,会议室的凝滞空气瞬间被行动的紧迫感所取代。
人群散去后,徐安走到司洵洲身边,低声道:“洵洲,回法医室聊聊?有些细节,我想再和你推敲一下。”
司洵洲正有此意,点了点头:“好。也许结合两边的案件,你能发现一些我之前忽略的细节。”
两人再次回到那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冰冷金属光泽的法医室。相比于会议室的嘈杂,这里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仪器偶尔发出的低鸣。
就在这时,助理法医小李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困惑和沮丧:“徐法医,司法医,初步毒理筛查报告出来了……奇怪,常规毒物检测项目都是阴性,没有检出任何已知的常见毒物成分。”
这个结果让徐安和司洵洲同时皱紧了眉头。
小李忍不住嘟囔道:“怎么会这样?尸体表征明明那么符合中毒特征……徐法医,会不会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或者极其罕见的新毒物?”
司洵洲目光沉凝,点了点头:“有可能。而且,是一种性质非常特殊的毒物——很可能无色无味,进入人体后作用极其迅速,代谢分解的速度也极快,在尸体被发现时,常规的检测方法已经无法捕捉到其残留痕迹。”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肯定,“凶手不仅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在药理学或毒理学方面也有极深的造诣。他的专业背景,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扎实和偏门,从事医疗、科研或者相关领域的可能性非常大。”
“洵洲说的没错,”徐安表示赞同,他拿起报告又仔细看了一遍,指尖敲击着纸张,“如此‘干净’的手法,刻意规避了所有常规检测路径,这本身就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说明了凶手的谨慎和极高的反侦察能力。”
小李叹了口气,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挫败:“唉,这么干净利落,又这么懂得隐藏,这个凶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简直像个幽灵!”
司洵洲沉默了片刻,右手无意识地托住下巴,这是他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几秒后,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常规检测走不通,只能寻求更先进的技术支持。明天我去一趟省厅,那边的设备和检测手段更全面,尤其是针对新型、罕见毒物的分析能力更强。我找省厅毒理实验室的专家当面沟通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看法或者建议。”
徐安立刻接口:“嗯,我陪你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思路,而且西城这边的案子,有些细节我也需要当面跟省厅专家说明。”
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未暗,城市华灯初上。司洵洲带着一身疲惫和依旧不明朗的案情,打开了公寓的门。
“薇薇,我回来了。”他习惯性地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
然而,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窗外透进来的稀薄天光,勾勒出家具安静的轮廓。
司洵洲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薇薇?”他提高了音量,快步走进客厅,目光迅速扫过厨房、阳台——空无一人。客房门开着,里面同样寂静无声。
一种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
他强作镇定,告诉自己她可能只是在睡觉,或者戴着耳机没听见。他走到客房门口,里面也空无一人。
恐慌如同巨浪,毫无预兆地狠狠拍打过来,瞬间淹没了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骤然缩紧,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
他颤抖着手,几乎是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快速找到林薇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无人接听。
他挂断,再次重拨。
“嘟——嘟——嘟——”
依旧无人接听!
“接电话……薇薇,求你了,接电话……”他低声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