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园第三天，米小圈和李黎找到了属于他们的节奏。
清晨六点四十五分，闹钟还没响，米小圈就自然醒了。他没有立刻起床，而是侧过头，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李黎。窗外的天空泛着鱼肚白，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里投下柔和的光斑。
轻轻起身，米小圈推开女儿房间的门。女儿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摆弄她的兔子玩偶。看到他，女儿露出笑容：“爸爸早！”
“悠然早。”米小圈走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昨晚睡得好吗？”
“嗯。”女儿点头，“我梦见幼儿园了，梦到和小美一起玩滑梯。”
小美是女儿昨天新交的朋友，那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
米小圈笑了：“看来悠然喜欢幼儿园了。”
七点整，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前。早餐是米小圈准备的——牛奶燕麦、煎蛋、水果。女儿已经能自己用勺子吃饭了，虽然偶尔还会洒出来。
“今天悠然想穿哪件衣服去幼儿园？”李黎问。
女儿想了想：“小兔子那件！”
那是件白色的t恤，胸前印着一只粉色的小兔子。米小圈记得，这是女儿两岁时买的，当时还很大，现在穿着刚刚好。
七点半，准备出发。女儿背起小书包，李黎检查了一遍书包里的东西——水杯、备用衣物、纸巾。米小圈则检查门窗、关灯。
“走吧。”米小圈牵起女儿的左手。
“好！”女儿把右手伸给李黎。
一家三口，手牵手，走出了家门。
秋天的清晨有些凉意，空气清新。小区里的桂花开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甜香。女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这是桂花的香味。”李黎说，“等到桂花全部开了，会更香。”
从家到幼儿园的路，他们已经很熟悉了。出小区门，右转，经过一家早餐店，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步行十五分钟，不长不短。
刚开始走，女儿总是会问很多问题：
“爸爸，为什么树叶会变黄？”
“妈妈，那只小狗为什么不回家？”
“幼儿园今天会吃什么？”
米小圈和李黎总是耐心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即使有些问题他们已经回答过很多遍了。
渐渐地，他们发现，这段晨送路不仅仅是送女儿去幼儿园的路，更是一家人专属的亲子时光。
清晨的街道还没有完全苏醒。偶尔有晨跑的人经过，有遛狗的老人，有急匆匆赶路的上班族。但大多数时候，这条路上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手牵着手，慢慢地走着。
女儿会指给他们看沿途的风景：
“爸爸看！那只小猫在晒太阳！”
“妈妈！那朵花开了！昨天还是花苞呢！”
“天空有鸟飞过！它们要去哪里？”
这些在大人眼中司空见惯的景象，在女儿眼中都是新奇的世界。而米小圈和李黎，透过女儿的眼睛，重新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可爱之处。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他们停下来等待。女儿抬头看着交通灯，认真地数着：“红灯……黄灯……绿灯！可以走了！”
过了马路，就是幼儿园所在的那条街。路边种着一排梧桐树，秋天来了，树叶开始变黄，偶尔有一两片飘落下来。
女儿松开爸爸妈妈的手，跑去捡落叶。她捡起一片完整的、金黄色的叶子，兴奋地跑回来：“看！像扇子！”
“真漂亮。”李黎接过叶子，“我们可以带回家，夹在书里，做成书签。”
女儿眼睛亮了：“好！我要送给小美一片！”
米小圈看着女儿兴奋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温暖。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喜欢捡落叶，也喜欢把漂亮的叶子夹在书里。原来，有些快乐是相通的，跨越了时光。
继续往前走，幼儿园的屋顶已经能看见了。女儿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怎么了？”米小圈问。
女儿小声说：“我还是有点……不想去。”
李黎蹲下来，平视着女儿：“悠然，告诉妈妈，你在担心什么？”
“我怕……怕老师不喜欢我。”女儿的声音更小了，“怕小朋友不和我玩。”
米小圈也蹲下来：“悠然，你知道吗？爸爸小时候第一次去幼儿园，也这样担心过。”
女儿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米小圈认真地说，“爸爸那时候想，万一老师很凶怎么办？万一没有小朋友理我怎么办？但是去了之后发现，老师很温柔，小朋友也很友好。”
李黎接着说：“而且悠然已经交到朋友了呀，小美不是很喜欢和你玩吗？”
女儿想了想，点点头。
“那今天，悠然可以试着再交一个新朋友。”米小圈说，“比如，和悠然一起玩积木的那个小男孩，他叫什么名字？”
“乐乐。”女儿说。
“对，乐乐。今天可以问问乐乐，要不要一起玩。”
女儿的眼睛亮了一些：“好。”
继续往前走，离幼儿园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其他家长和孩子了。有的孩子高高兴兴地跑进去，有的还是像第一天那样哭闹。
女儿握紧了爸爸妈妈的手，但没有再说不去的话。
走到幼儿园门口，王老师已经站在那里了。看到他们，王老师笑着打招呼：“悠然早！爸爸妈妈早！”
“王老师早。”女儿小声说。
“悠然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呀。”王老师弯下腰，“告诉老师，今天想玩什么？”
“想玩积木……还有橡皮泥。”女儿说。
“好，今天上午我们正好要玩橡皮泥，老师教你们做小动物，好不好？”
女儿点点头，松开了爸爸妈妈的手。
米小圈和李黎知道，这是告别的时刻了。他们蹲下来，一人一边，亲了亲女儿的脸颊。
“悠然加油。”米小圈说。
“下午妈妈来接你。”李黎说。
女儿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然后点点头，牵起王老师的手，走进了幼儿园。她没有回头，但走得很慢，像是在给自己勇气。
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米小圈和李黎才转过身，往回走。
回去的路，只有他们两个人。起初的几天，这段路总是很沉默，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担忧和不舍中。但渐渐地，他们开始利用这段时间交流。
“你下午几点能下班？”米小圈问。
“四点应该没问题。”李黎说，“你呢？今天会议多吗？”
“上午有个策划会，下午要去见个客户，但四点前应该能赶回来。”
“那下午我去接悠然，你直接从公司过来，我们在幼儿园门口碰面？”
“好。”
他们聊工作，聊生活，聊女儿的点滴变化。这段十五分钟的路程，成了他们难得的二人世界时光。
“你有没有发现，”李黎忽然说，“悠然这几天说话更清楚了？”
“发现了。”米小圈点头，“而且词汇量也多了。昨天她居然说出了‘蝴蝶结’三个字，发音很标准。”
“幼儿园的环境确实能促进语言发展。”李黎说，“和其他小朋友交流，听老师讲课，都能学到新东西。”
他们走过那排梧桐树，树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米小圈捡起一片完整的叶子，递给李黎：“给你，书签。”
李黎接过叶子，笑了：“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米小圈说，“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喜欢收集落叶做书签。”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学校园里，秋天的午后，李黎蹲在树下捡落叶，米小圈在旁边看着她。时光荏苒，如今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
走到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李黎忽然说：“我觉得，送悠然上幼儿园的这段路，有点像我们人生的缩影。”
“怎么说？”米小圈问。
“你看，我们从家里出发，送她去一个新的地方。就像我们的人生，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有些路，我们必须陪她走；有些路，她必须自己走。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牵着她的手；在她准备好的时候，放开手。”
米小圈握住李黎的手：“你说得对。而且不止是她，我们也在这条路上成长。学习如何做父母，学习如何放手，学习如何在陪伴和独立之间找到平衡。”
绿灯亮了，他们牵着手走过马路。
回到小区门口时，李黎的手机响了。是工作上的事，她需要提前到公司处理。
“我得先走了。”李黎说，“你回家拿车钥匙？”
“嗯。”米小圈点头，“路上小心。”
他们在小区门口分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米小圈看着李黎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她工作忙碌的心疼，也有对她专业能力的骄傲。
回到家，米小圈没有立刻出发去公司。他走进女儿的房间，整理了一下昨晚女儿玩过的玩具。地上散落着积木，小桌子上放着女儿画的画——虽然只是些歪歪扭扭的线条，但在米小圈眼中，那是最美的艺术品。
他拿起女儿昨天捡回来的那片梧桐叶，夹在“小圈宝宝成长记”最新的一页里。然后，他翻开本子，找到了昨天记录的内容：
“入园第三天，悠然的适应能力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早晨还是会有些不情愿，但已经不再哭闹。她开始交朋友，开始期待幼儿园的活动。我们作为父母，也从最初的焦虑，渐渐学会了信任和放手。”
“晨送路，成了我们一家三口每天固定的仪式。在这十五分钟里，我们手牵手，慢慢走，说着话，看着风景。这段路不长，却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情感——不舍，期待，担忧，骄傲，还有爱。”
“多年后，当悠然长大，独自走向更远的地方，我们也许会怀念这段晨送路。怀念她小小的手紧紧握着我们的感觉，怀念她充满好奇的眼神，怀念她稚嫩的声音问出的每一个问题。”
“但我们也知道，成长就是一场渐行渐远的送别。我们能做的，不是阻止她远行，而是在她出发时，给她最温暖的拥抱；在她回头时，给她最坚定的微笑。”
“晨送路，只是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这样的路——送她去小学，送她去中学，送她去大学，送她走向她自己的人生。”
“而我们，会一直在路的这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为她骄傲，为她祝福。因为爱，不是束缚，而是放飞。”
写完后，米小圈合上本子，放进抽屉里。他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上班。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家。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客厅里一片明亮温暖。餐桌上还放着女儿没喝完的牛奶杯，沙发上摆着她的小兔子玩偶。
这个家，因为有了女儿，变得更加完整，更加生动。
关上门，米小圈走向电梯。他想着下午接女儿时，要带她去那家新开的甜品店，买她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而此刻，女儿应该在幼儿园里，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学习，成长。
晨送路，结束了今天的旅程。但爱，还在继续。
明天，后天，大后天……只要女儿还需要，只要他们还能牵起她的手，这段路就会一直走下去。
从家到幼儿园，从依赖到独立，从稚嫩到成长。
一家三口的牵手背影，在晨光中，构成了这个秋天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