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退去的后半夜，黑石部落无人入眠。
寨墙上下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受伤的猎人在临时搭建的医疗棚里接受救治，痛苦的呻吟和草药的苦涩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妇孺们强忍着悲痛和恐惧，烧水、递药、照顾伤员。男人们则分成几队，一队加固破损的寨墙，清理墙头堆积的狼尸和血污；另一队在外围猎人的警戒下，小心翼翼地出寨，收敛战死族人的遗体，并处理那些狼尸——这些变异灰狼的皮毛、骨骼乃至蕴含微弱能量的血肉，对资源匮乏的部落来说都是宝贵的物资。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硝烟、汗水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气息。悲伤与庆幸交织，疲惫与亢奋并存。
林凡没有参与这些具体的善后工作。击退紫鬃头狼后，他便被石坚长老派人请到了议事厅。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长老坐在主位，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深处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沉重。下首坐着石老、石斧以及几位核心头领，人人带伤，身上血迹未干。
看到林凡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那目光里，有感激，有钦佩，也有深深的复杂。
“坐。”石坚长老的声音有些沙哑，指了指身边一个更近的位置。这个细节，让几位头领的眼神都动了动。
林凡没有推辞，安静地坐下。他右臂的衣袖在之前的战斗中撕裂，露出手臂上几道已经止血的浅浅划痕，但整个人气息沉稳，并无多少大战后的虚脱感。
“今夜，多亏了你。”长老开门见山，没有多余的客套，“预警的‘眼睛’，加固的墙板，还有那‘爆裂石弹’，尤其是你最后击伤那紫鬃畜生的一下……都起了大作用。部落能撑下来，你当记首功。”
几位头领默默点头。石斧更是直接道：“要不是林兄弟提醒得早，又压住了那头紫毛狼，今晚的伤亡……恐怕不止这些。”
已经统计上来的初步伤亡数字是：战死八人，重伤十一人，轻伤二十余人。对于总人口不过数百的黑石部落来说，这已是伤筋动骨的损失。但如果没有林凡的一系列措施，这个数字翻上一番都算侥幸。
“分内之事。”林凡平静道，“我也是部落一员。”
这话让在座众人神色更加缓和。不管林凡来历如何，经此一夜，他已然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与部落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你那把骨匕……”石老忍不住开口，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上面的纹路，老夫从未见过，似乎是几种基础祖纹的结合？你当时注入灵力的手法也很特别……”
林凡知道这事瞒不过石老的眼睛，也不打算完全隐瞒。他取出那柄已经符文黯淡的骨匕，放在面前的石桌上。
“是我自己琢磨的，结合了‘烈阳’的灼热和一种束缚能量的想法，勉强算是……复合符文。”林凡解释道，“材料用了边角料，刻画得很粗糙，只能激发一次。击退紫鬃头狼后，符文核心就过载损毁了。”
石老小心翼翼地拿起骨匕，手指拂过那些细密交错的刻痕，眼中异彩连连：“复合符文……一次激发……了不起的思路！虽然粗糙，但方向是对的！”他看向林凡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座未经发掘的宝矿。
石坚长老也深深看了林凡一眼，缓缓道：“你的才能，对部落至关重要。经此一战，狼群虽退，但那紫鬃头狼未死，必然怀恨在心。下一次攻击，恐怕会更加凶狠，也可能会有别的变化。部落的防务，必须进一步加强。”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林凡，从今日起，部落所有工坊资源，除维持基本生存所需外，优先供应你调配，用于研发新的防御手段和武器。石老、石斧全力配合你。你需要什么，直接提。部落，需要你拿出更多像今夜这样的东西。”
这是前所未有的信任和授权！等于将部落的军事研发和部分生产命脉，交到了一个外来者手中！
几位头领脸上都露出惊容，但想到林凡今夜的表现和那柄奇特的骨匕，又都沉默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林凡心中也是微震，知道这是自己彻底融入部落核心、获取更多资源支持的绝佳机会。他起身，郑重道：“必不负长老所托。”
“嗯。”石坚长老点了点头，脸上疲惫之色更浓，“都下去吧，抓紧时间休整、准备。巡逻警戒不能松懈。”
众人起身告退。
走出议事厅，天色已经蒙蒙亮，灰雾依旧，但东方天际透出了一丝惨淡的灰白。
石斧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声音低沉：“兄弟，以后就靠你了。需要人手，随时找我。”
石老则凑过来，低声道：“你那个复合符文的思路，还有灵力引导的手法，有空多跟老夫聊聊。工坊里还有些压箱底的材料，或许能用上……”
林凡一一应下。
回到石屋，韩斌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又是后怕又是兴奋：“院长！您太厉害了！我都听说了！您一刀就把那狼王捅下去了！现在部落里都在传您的事呢！”
林凡摆了摆手，示意他小声些。他走到墙角坐下，先检查了一下自身状况。灵力消耗了约莫四成，右臂的划伤无碍，精神有些疲惫，但整体状态尚可。
“收拾一下，我们也出去帮忙。”林凡对韩斌道。这个时候，他不能表现得太过特殊。
两人走出石屋，加入到清理战场、照顾伤员的行列中。林凡没有动用灵力，只是凭借恢复良好的体魄，帮着搬运石块、递送清水。他的出现，让许多正在忙碌的族人投来感激和敬畏的目光，一些年轻的猎人甚至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在这个过程中，林凡也在默默观察、倾听。
他听到了妇孺们压抑的哭泣，听到了猎人们谈论战斗的惨烈和“新家伙”的厉害，也听到了一些关于矿洞深处近日“不太平”、“噬灵瘴活动频繁”的低声议论。
临近中午时，外出收敛尸体和处理狼尸的队伍回来了，带回了更多的细节。
“怪事，”一个参与处理狼尸的老猎人皱着眉头对石斧汇报，“这些狼的尸体里，血肉干瘪得特别快，像是被什么东西提前抽走了一部分精气。而且，有几头狼的脑壳里，找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几粒米粒大小、颜色暗红、质地坚硬如石、却散发着微弱侵蚀能量波动的诡异结晶。
林凡目光一凝，上前仔细查看。
【检测到‘血煞结晶’（劣质），由高度浓缩的侵蚀性能量、野兽精血及怨念混合凝结而成。通常出现在长期受特定能量侵蚀并发生深度变异的生物体内。可作为某些邪异阵法或诅咒的媒介，或用于炼制特定属性的邪异法器（警告：极具污染性）。】
面板给出了冰冷的鉴定。
“这东西……以前从未在灰魇狼体内发现过。”老猎人说道，语气带着不安。
石斧脸色难看，看向林凡。
林凡沉吟片刻，道：“先收集起来，统一处理，不要直接接触皮肤。看来，这些狼群的变异，比我们想的还要深。那紫鬃头狼背后，恐怕真有蹊跷。”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没有证据，不便多说。
忙碌到傍晚，部落才初步恢复了秩序。伤亡者的遗体被妥善安置，等待仪式后安葬。缴获的狼皮、狼骨、狼肉被分门别类处理入库。破损的寨墙得到了紧急修补，刻画了“固基纹”的石板在实战中证明了价值，后续制作被提到了最高优先级。
林凡也终于有了片刻喘息之机。他回到石屋，取出石老之前给的、还剩下一点的沉水石精粹粉末，又拿出那柄符文损毁的骨匕，仔细端详。
复合符文的路子是对的，但材料、刻画精度、能量引导方式都还有巨大的提升空间。如果能有更好的材料，更稳定的能量源，更精密的刻画工具……
他思索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地面上勾画着更优化的符文结构。
窗外，夜色再次降临，灰雾如常。
但经历了血火洗礼的黑石部落，以及藏身其中的林凡，都已与昨日不同。
休整，是为了迎接下一场，可能更加猛烈的风暴。
而收获的，不仅仅是战利品，还有宝贵的经验、信任，以及……变强的契机。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