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来自东部的第一笔“活水”,苏曼的投资考察团
马卫民走了,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那杯亲自为他倒的热水,还剩下半杯,在茶几上氤氲出最后几缕飘渺的热气,然后归于冰冷。
林默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依旧站在那幅巨大的行政地图前,目光像是被钉子钉住,牢牢锁定在最南端那个被涂抹成深褐色的区域——黑水县。
马卫民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那个地方……山高皇帝远,自成一国。”
“那里的水,比钱德发的水务集团,还要深一百倍。”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地划过“黑水县”三个字。冰凉的覆膜触感,却让他感觉指尖传来一阵灼痛。他刚刚用雷霆手段点燃了一把火,烧掉了钱德发这个盘踞在城市供水系统上的地头蛇,以为撕开了一道口子,却没想到,马卫民为他揭开的,是更深处一个早已溃烂流脓、甚至连骨头都已坏死的伤口。
钱德发之流,是贪,是渎职,是体制内的毒瘤,尚在“王法”的管辖之内。
而黑水县,听马卫民的描述,那似乎已经是一个游离于现代文明和国家法度之外的半独立王国。
这才是“引水灌田”方案真正的试金石。水,引得进来,可田里若盘踞着吃人的猛兽,这水,究竟是灌溉,还是喂养?
正当林默思绪翻涌之际,窗外,一阵异样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招待所清晨的宁静。
这声音与本地常见的那些老旧皮卡和越野车的嘶吼截然不同,它低沉、绵密,带着一种平稳而优雅的律动,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猛兽,在无声地宣告自己的到来。
招待所里,几个刚刚经历了一场“震撼教育”、正心神不宁地在院子里抽烟的本地干部,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只见招待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外,一个由五辆黑色奥迪A8组成的车队,正缓缓驶入。
为首的车辆在院子中央停稳,后面的四辆车则以一种精准的、带有某种安保逻辑的阵型,分列四周,隐隐将中间的车辆护住。
阳光下,每一辆车都擦得锃亮,漆黑的车身反射着刺眼的光,与院子里那些蒙着厚厚一层沙土的“土着”车辆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我的乖乖……这什么阵仗?省里又来人了?”一个干部手里的烟都忘了抽,喃喃自语。
“不像,省委一号的座驾也不是这个型号啊。你看那车牌,全是东海市的牌照。”另一个见多识广的干部压低了声音,眼神里全是惊疑。
在他们议论声中,四周的四辆车上,车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下来了十几名男女,清一色的黑色西装,戴着蓝牙耳机,动作干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仿佛在瞬间就完成了对环境的安全评估。
院子里的干部们,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群闯入羊圈的狼给盯上了,浑身不自在。
紧接着,中央那辆车的后门,被一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拉开。
一只踩着christian Louboutin经典红底高跟鞋的脚,先探了出来。纤细的脚踝,精致的鞋型,与脚下这片粗糙干裂、还混杂着沙土的水泥地,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随后,一个女人弯腰走下车。
她身穿一件剪裁合体的白色香奈儿套装,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发髻,脸上戴着一副dior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鲜艳的红唇。
她下车后,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摘下墨镜,那双清亮而锐利的眼眸,平静地扫过眼前这栋略显破败的招待所,扫过墙角堆放的杂物,扫过院子里那些神情各异的本地干部。
她的目光里没有鄙夷,没有嫌弃,只有一种纯粹的、商人看待商品般的审视与评估。
餐厅里的马卫民也听到了动静,他快步走到门口,当他看到院子里那个女人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这辈子见过不少女领导,也见过不少女老板,可没有一个,能有眼前这人一半的气场。那不是靠权力或财富堆砌出来的,而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自信与掌控力,仿佛她无论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她的主场。
“这……这是哪路神仙?”马卫民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
就在所有人或惊艳、或敬畏、或好奇的注视中,林默办公室的门开了。
林默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便服,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对眼前这夸张的阵仗早有预料。
他穿过院子,径直向那个女人走去。
女人也看见了他,脸上那层冰冷的商业化面具瞬间融化,嘴角勾起一抹真诚而明媚的笑意,主动伸出了手。
“林主任,我们又见面了。”
“苏总,一路辛苦。”林默握住她递来的手,一触即分,“欢迎来到西部。”
苏曼。
东部最大的民营资本集团之一,曼殊集团的董事长。
也是当初在京城那场高级别研讨会后,第一个被林默的“引水灌田”方案打动,并承诺会来实地考察的资本大鳄。
林默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阵仗还这么大。
“不辛苦,”苏曼的目光在林默身上停留了一瞬,笑容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比起在京城听您舌战群儒,这点路程算不了什么。只是没想到,再见面,林组长已经变成了林主任,成了名副其实的‘西部总督’了。”
她的话半是恭维,半是调侃,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周围的本地干部们,听到这番对话,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林主任?西部总督?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气场强大到不像凡人的女人,竟然是冲着他们那位新来的、看似文弱无害的林主任来的!
而且听这口气,两人分明是旧识,关系匪m浅。
马卫民站在餐厅门口,看着院中并肩而立的两个人,一个沉稳如山,一个明艳如火,只觉得无比和谐,仿佛他们天生就该站在一起,指点江山。
他忽然想起昨夜林默那句话:“今晚,有人要睡不着了,但那个人不是我。”
他现在才明白,林默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
扳倒一个钱德发,对拥有这种人脉和资源的人来说,恐怕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总过奖了,我就是个来为国家探路的卒子。”林默淡淡一笑,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外面风沙大,我们进去谈。”
“好。”苏曼点点头,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回头对她身后一位像是首席助理的男人吩咐道,“让大家都下来吧,跟试验区的同志们认识一下。另外,把我们为绿洲市小学准备的捐赠物资,卸下来。”
“是,苏总。”助理点头应下。
很快,那几辆奥迪车上,又下来十几个人。这些人与之前的黑衣保镖不同,个个都是一副精英模样,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有戴着金丝眼镜的华人。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文件夹和笔记本电脑,一下车就熟练地开始与招待所的干部们交换名片,言谈举止间,专业而礼貌,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优越感。
几名本地干部被这群“东海来的精英”围住,手忙脚乱地接着名片,听着对方嘴里蹦出的一个个听不懂的英文缩写(Ipo、pE、Vc),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像是被拉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而另一边,一辆跟在车队最后的大型货车被打开,一箱箱崭新的书籍、文具、电脑,被工人们搬了下来。
苏曼这一手,既是展现实力,也是收买人心,更是给足了林默面子。
林默看着这一切,脸上依旧挂着平静的微笑,但心里却很清楚,这只是开胃菜。
资本,从来都不是慈善家。
苏曼带着这么大的团队,不远千里而来,绝不是为了捐几箱书,看几眼风景。
她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是超额的回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招待所那间唯一还算像样的会议室。
苏曼的助理为两人倒上茶,然后便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会议室里,只剩下林默和苏曼两个人。
苏曼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目光却越过茶杯,落在了墙上那幅巨大的、被林默用红蓝铅笔画满了各种标记的地图上。
她的视线,从被圈出的“红石县”,到“黑羊县”,再到“铁矿县”,最后,停在了那个最南端的、被林默用红色记号笔重重画了一个圈的“黑水县”上。
她看了许久,才缓缓放下茶杯,抬起头,看向林默。
脸上那抹客套的笑容已经褪去,取而代de的是一种商人独有的、刀锋般的锐利。
“林主任,来之前,我花了三百万,请了国际顶级的风险评估公司,对你这份‘引水灌田’的计划,做了一份报告。”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
“报告的结论是,你的计划,在经济学上是天才的构想,但在现实里,是 camoy6nncтв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