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周身的气压陡然降低，一股皇境强者也无法完全压制的恐怖威压，如山崩海啸般轰然炸开，却又被他以惊人的自制力死死束缚在三尺之内，未曾伤及那具已被占据的躯体分毫。
金色的皇者罡气与紫黑的蛊毒邪气在他周身疯狂对冲，他脚下的金砖寸寸龟裂，身后那根盘龙金柱上的裂痕更是瞬间扩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渊，我的好孩儿……”被楚晚晴意志占据的“林清瑶”喉间溢出愉悦的低笑，那双闪烁着诡异紫芒的眼瞳里满是胜券在握的玩味，“你越是愤怒，这具身体里的子蛊就越是兴奋。你看，你连动我一下都不敢。你猜，是你的皇境威压先震碎她的心脉，还是我的蛊丝先绞断她的神魂？”
沈渊没有说话，那双燃烧着毁灭与疯狂的黑眸深处，却陡然亮起一点比星辰更璀璨、比深渊更死寂的金芒。
他笑了，那笑容比哭更狰狞，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你看朕敢不敢。”
他竟是不再压制，而是主动将自己心脉的跳动频率，强行与那枚伴生多年的主蛊共鸣调至一致！
以帝王心脉为炉，以皇者龙气为柴，他要生生将这股力量逆转，隔空引爆林清瑶体内的子蛊！
这是最疯狂的赌局，赌的是楚晚晴不敢让她这尊完美的“药鼎”有丝毫损伤！
“疯子！你这个疯子！”“林清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声音第一次透出真正的惊怒。
她没想到沈渊竟会用这种自毁根基的方式来破局！
主蛊反噬，轻则修为倒退，重则当场爆体而亡！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主蛊与子蛊产生致命共鸣的刹那，火光冲天的偏殿之外，皇陵深处，那沉寂了百年的镇龙钟，毫无征兆地被一股无形之力敲响！
咚——！
悠远沉闷的钟鸣穿透了夜空，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乾清宫偏殿内，那片由林清瑶亲手点燃的火海之中，一道白色的虚影奇迹般地重新凝聚，正是已经耗尽本源的药灵。
它的小腹处，那根由指骨生出的肉须此刻正剧烈地鼓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噗。”
小狐狸张开嘴，吐出的不再是血，而是一枚通体温润、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玉简。
玉简一出现，便被一股神秘力量牵引，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射向林清瑶！
玉简烫手！
当它落入林清瑶掌心的瞬间，一股灼烧神魂的剧痛传来，仿佛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闷哼一声，指尖已被烫出了一串燎泡。
但她没有松手。
玉简之上，一行古朴而慈悲的笔迹缓缓浮现，正是初代药宗宗主的手书：
“断蛊非杀蛊，乃以情锁心，以心代鼎。”
这行字迹，竟在贪婪地吸食着她的生命力！
她终于明白，这玉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药王血脉，而是“真心血”！
是一颗甘愿为对方赴死的心，所流淌出的，最纯粹的精血！
火光之中，林清瑶的眼中燃烧起无人能懂的疯狂与决绝。
她猛地抬头，望向那条漆黑的密道入口。
沈渊没有逃。
他高大的身影就隐在密道边缘的黑暗中，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看不清神情。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那根林清瑶之前用来刺杀的、淬了剧毒的白骨银针。
只是这一次，那闪烁着幽冷寒芒的针尖，已悄然调转方向，对准了他自己的心口。
两人隔着生与死的火海，隔着二十年的欺瞒与宿命，对视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林清瑶做出了决定。
她不再有丝毫犹豫，左手攥紧滚烫的玉简，右手拔下发间仅剩的一支银簪，看也不看，便撕开了自己左胸前的衣襟！
“嗤——！”
银簪没入心口三寸，精准地避开了所有要害，却又刺入心脉最脆弱之处。
剧痛袭来，她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是死死咬着牙，用尽全力，从伤口中逼出了一滴与众不同的血珠。
那血珠并非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灿烂的金红色，仿佛凝固的曦光，带着一股至纯至净的生命气息。
“滴答。”
金红色的“真心血”滴落在玉简之上。
嗡——！
玉简骤然亮如白日，爆发出万丈光芒！
简身之上，不再是文字，而是浮现出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掌纹虚影，一只是她的，纤细而骨节分明；另一只，却是沈渊的，宽大而布满宿命的刻痕。
两只手的生命线，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闪过，那只刚刚吐出玉简的药灵，竟发出一声不舍的悲鸣，猛地扑来，一口将那枚亮得刺眼的玉简整个吞入了腹中！
“药灵！”林清瑶大惊失色。
然而，药灵的身体并未爆开。
它小小的身躯在半空中剧烈抽搐，雪白的皮毛寸寸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半透明的光膜。
它的双眼，竟在瞬间化作了两盏幽蓝如鬼火的小灯！
它以残存的灵识为引，以初代宗主的玉简为核，竟是将自己化作了一盏……引路蛊灯！
“你若真死，”密道的阴影里，沈渊缓步走出，他身上那股暴戾的皇境威压已被强行压下，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誓言，“朕便让这玄冥江山，为你陪葬。”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心口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瞳孔剧烈收缩。
话音未落，他缓缓摊开左手，袖中滑落一枚通体焦黑、毫不起眼的丹丸。
正是林清瑶早前耗费心力炼制，却被断定为失败了的“逆蛊丹”！
可此刻，这枚废丹的丹心之处，竟透出一抹深邃的帝王紫气！
“此丹缺一味‘君心’为药引，”沈渊的指尖抚过丹身，那丹药竟如活物般微微搏动，“朕，已用自己的心火，温养了它半月。”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她的计划，甚至在她之前，就为她补全了这最后的生路！
林清-瑶心头剧震，眼眶不受控制地一热。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
楚晚晴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献祭，那她便演一场最逼真的戏给她看！
林清瑶脚下一个踉跄，仿佛因失血过多而站立不稳，惊呼一声，直直扑向了殿中那燃烧得最旺的一处火堆。
但在她身体倾倒的瞬间，她将沾染了心口金红血迹的右手，飞快地在那件被她撕下的龙袍残片上一抹，然后用尽全力，将那块布料抛入了烈焰之中！
“楚晚晴！你的药王鼎还缺一味主药——那便是我心甘情愿，为你赴死！”
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清亮而疯狂的呐喊。
轰——！
火舌卷过那块浸透了帝王气息与药王真心血的龙袍残片，仿佛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整座寝殿的地面，竟在瞬间浮现出一片巨大而繁复的血色阵纹！
那阵纹的结构，竟与皇陵第七甬道的阵法同构！
而阵眼光芒最盛之处，赫然正对着殿外，御花园那片平静无波的池塘！
好一个楚晚晴！
她竟是以沈渊和林清瑶这两个“双生祭品”的气息为引，早就在这皇宫之中，复刻了一座微型的归位阵！
只待林清瑶“自愿献祭”的信号一发出，便能立刻激活，省去了千里迢迢传递力量的损耗！
“主人！”
化作蛊灯的药灵一跃而上，跳上了林清瑶的肩头。
它的腹中，那枚玉简如擂鼓般剧烈鼓动，口中喷吐出的不再是火焰，而是两束幽蓝的光。
光芒投射在半空，竟同时出现了两处虚影——一处是南疆赤蝎谷那阴森的血池祭坛，另一处，则是皇陵地宫的龙脉中枢！
两处影像在火光中摇曳、重叠，最终，一个全新的坐标点被清晰地标注出来！
真正的祭坛，既不在南疆，也不在皇陵第七甬道！
它在皇陵龙脉交汇点的正下方，地底三丈之处！
那地方……恰是沈渊生母，那位先皇后当年“突发恶疾、暴毙而亡”的衣冠冢所在之地！
林清瑶脑海中仿佛有电光闪过，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
楚晚晴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药王重生！
她是要借北境最强的龙脉之力为炉，以沈渊生母的怨气为引，将那道所谓的“药王残魂”，强行嫁接到沈氏皇族的血脉之上！
她要创造一个……拥有药王之能，又身负玄冥皇血的，全新的怪物！
“沈渊！”
林清瑶想通一切，猛然转身，不顾一切地扑向沈渊。
在沈渊错愕的目光中，她没有去夺他手中的白骨银针，而是十指张开，死死扣住了他那只托着“逆蛊丹”的手！
她将自己心口流出的金红血液，狠狠抹在了他的掌心，再用尽全力，将那枚逆蛊丹，重重按入他与她血脉交融的掌中！
“以我心为鼎，以你血为引！逆转乾坤，就在此刻！”
就在两人血脉相融的刹那——
咚！！！
皇陵方向，第九声镇龙钟鸣的余音，还未彻底消散。
御花园那片原本平静的池塘水面，中央处竟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漩涡！
漩涡飞速旋转，搅动着满池的月色与血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下一刻，在漩涡的中心，一具被幽蓝色寒冰包裹的东西，缓缓浮起。
那……是半具女子的冰尸！
冰尸的上半身保存完好，面容在水光火色中清晰可辨。
那张脸，竟与林清瑶，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在那具冰尸的心口位置，直直地插着半截焦黑的、仿佛被天雷劈过的木楔。
而在那焦黑的木楔之上，用古老的刀法，深深地刻着两个字。
不是任何咒文，也不是任何人的名字。
那两个字，是沈渊自幼时起，只有他逝去的母后才会唤他的乳名——
阿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