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守卫的阻拦声。
墨渊正低头看着营地防护图,笔尖顿在纸上,抬眼看向帐门:“外面何事?”
帐帘被掀开,一名守卫快步走进来,躬身禀报:“仙尊,营外有位女子求见,自称是您的远房表妹。”
“远房表妹?”墨渊握着笔的手微顿,眉头轻蹙,神色有些茫然。
他常年在外修行,家族亲缘本就淡薄,一时想不起有这么一位表妹。
“她可有说姓名?”墨渊追问,目光重新落回防护图上,却没了之前的专注。
守卫摇头:“未曾细说,只说您见了她,自然知晓。”
墨渊指尖敲击着桌案,沉吟片刻。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早年他回家族祭拜时,曾见过一位远房姨母,身边跟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怯生生地喊他“表哥”。
姨母当时说过,那孩子叫苏伶仃。
“是她?”墨渊低声自语,眼神里多了几分不确定。
这么多年过去,他几乎快忘了这个名字,没想到会突然有人找上门来。
“让她进来吧。”墨渊放下笔,起身走到营帐中央,语气平淡。
守卫应声退下,没过多久,就领着一名女子走进帐内。
女子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衣裙,裙摆沾了些尘土,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她身形纤细,眼眶泛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到墨渊,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哽咽:“表哥,我是伶仃,苏伶仃啊!”
墨渊看着她,确实从眉眼间看出了几分当年的影子,点头道:“多年未见,你长大了。”
“表哥还记得我……”苏伶仃听到这话,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抬手用帕子捂住嘴,肩膀微微颤抖。
墨渊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坐吧,路上辛苦了。”
苏伶仃依言坐下,却只坐了半个椅面,姿态显得格外拘谨。
她抬眼看向墨渊,目光里满是依赖,轻声说:“表哥,我家乡遭了难,天魔余孽突然闯进来,烧了村子,爹娘他们……他们都没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双手紧紧攥着帕子,指节泛白。
墨渊闻言,神色沉了沉。
天魔余孽肆虐之事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会波及到姨母一家。
“节哀。”他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你能逃出来,已是万幸。”
“我一路打听,才知道表哥在这营地坐镇,只能来投奔您了。”苏伶仃抬头,眼底满是期盼,“表哥,您不会赶我走吧?”
墨渊看着她孤苦无依的模样,想起当年姨母对他的照拂,心中不忍:“放心,既然来了,就先在营地住下,有我在,没人会欺负你。”
“谢谢表哥!”苏伶仃连忙起身道谢,眼眶通红,却难掩眼底的欣喜。
就在这时,帐帘再次被掀开,南宫婉端着一个茶盘走进来。
她刚在帐后煮了茶,想着墨渊处理事务可能需要,便端了过来。
看到帐内多了个陌生女子,南宫婉的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在苏伶仃身上短暂停留,随即看向墨渊,轻声问:“这位是?”
“这是我的远房表妹,苏伶仃。”墨渊介绍道,又对苏伶仃说,“这是我的道侣,南宫婉。”
苏伶仃的目光瞬间落在南宫婉隆起的小腹上,瞳孔微缩,眼神闪过一丝复杂——有惊讶,有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
但这情绪稍纵即逝,她立刻起身,姿态谦卑地行礼:“伶仃见过南宫姐姐,方才多有打扰,还望姐姐莫怪。”
“不必多礼。”南宫婉淡淡回应,端着茶盘走到桌前,将茶杯依次放在两人面前。
茶盏是素雅的白瓷,冒着淡淡的热气,茶香弥漫开来,冲淡了帐内的几分沉闷。
苏伶仃看着南宫婉递过来的茶杯,双手接过,指尖却突然微微一颤。
“哎呀!”
随着一声轻呼,茶杯倾斜,温热的茶水洒了出来,大半都溅在南宫婉的浅青色袖口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水渍。
“对不起!对不起南宫姐姐!”苏伶仃慌忙放下茶杯,手足无措地道歉,“我……我太紧张了,手没拿稳,您没事吧?”
她说着,伸手想去帮南宫婉擦拭袖口,手指却在靠近时,悄悄蹭了一下南宫婉的小腹。
那触碰很轻,却带着几分刻意。
南宫婉浑身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的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口,又抬眼看向苏伶仃,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
墨渊见状,只当是苏伶仃初来乍到,面对他的道侣有些紧张,才失了手。
他起身走到南宫婉身边,拿起帕子帮她擦拭袖口,语气温和:“无妨,只是溅了点茶水,换件衣服就好。”
又转头对苏伶仃说:“你也不必自责,刚经历变故,难免心神不宁。”
苏伶仃听到墨渊的维护,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嘴上却依旧带着愧疚:“都怪我,要是我小心点就好了。”
“别放在心上。”墨渊摆了摆手,将帕子递给南宫婉,“你先回帐换件衣服,这里我来处理。”
南宫婉接过帕子,指尖攥紧,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营帐。
帐帘落下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帐内的苏伶仃,眉头微蹙。
刚才那一下触碰,绝不是无意的。
苏伶仃看着南宫婉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墨渊,语气带着几分委屈:“表哥,是不是我给您添麻烦了?要是南宫姐姐不高兴,我……我还是走吧。”
“说什么胡话。”墨渊皱眉,“你是我的表妹,投奔我天经地义,婉婉只是性子冷淡些,没有不高兴。”
他没察觉到苏伶仃语气里的试探,也没多想刚才南宫婉下意识后退的举动。
在他看来,苏伶仃只是个刚失去亲人、无依无靠的表妹,满心都是需要照顾的柔弱。
苏伶仃听到墨渊的话,心中安定了不少,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表哥真好,要是爹娘还在,看到您这么照顾我,肯定会很开心。”
“姨母和姨父的事,我也很遗憾。”墨渊叹了口气,“你先在营地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嗯!”苏伶仃用力点头,目光紧紧锁在墨渊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有表哥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墨渊没注意到她眼神里的异样,只当是表妹对他这个唯一亲人的信任。
他转身走到桌案前,拿起防护图,又想起南宫婉的袖口,对苏伶仃说:“你先坐着歇会儿,我让人给你安排住处。”
“麻烦表哥了。”苏伶仃乖巧地应着,看着墨渊忙碌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她终于找到机会,来到墨渊身边了。
南宫婉……不过是个怀了孕的女人,凭什么占着墨渊表哥?
总有一天,她会让墨渊表哥看到,谁才是最适合待在他身边的人。
墨渊叫来了一名弟子,叮嘱道:“给苏姑娘安排一间靠近我营帐的住处,再准备些干净的衣物和吃食。”
“是,仙尊。”弟子躬身应下,看向苏伶仃,“苏姑娘,请跟我来。”
苏伶仃起身,对墨渊福了福身:“表哥,我先去安置,晚些再来看您。”
“去吧。”墨渊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防护图上,却没了之前的专注。
他总觉得,刚才南宫婉离开时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是因为被茶水溅到不高兴?还是因为苏伶仃的到来,让她多心了?
墨渊摇了摇头,把这点疑虑压了下去。
婉婉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苏伶仃也只是个需要照顾的表妹,应该没什么事。
等晚上,他再好好跟婉婉解释一下,免得她心里有疙瘩。
而另一边,南宫婉回到自己的营帐,立刻脱下了那件沾了茶水的外袍。
她看着袖口上的水渍,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眉头紧锁。
苏伶仃刚才的触碰,绝不是意外。
那个女人,看似柔弱,眼神里却藏着东西。
墨渊太过大意,根本没察觉出异样。
她该怎么办?
直接跟墨渊说苏伶仃有问题?
可她没有证据,墨渊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多心、小气。
之前溪边的沉默还没解开,要是再因为这事起了争执,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更疏远。
南宫婉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摆。
心里满是纠结,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帐外传来脚步声,是弟子送干净衣物来了。
南宫婉起身接过衣物,对弟子道了声谢,重新关上帐帘。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
不管苏伶仃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能掉以轻心。
为了腹中的孩子,也为了她和墨渊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
她必须打起精神,留意苏伶仃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