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咀嚼着这个词。不是执念体，不是深渊生物，而是一种介于“人类概念”和“深渊存在”之间的，全新的物种。
“连长，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会引来更多麻烦。跟俺们走，回营地。”
孙二狗不由分说，架起陆渊的一条胳膊，其余的“归乡人”立刻在他周围组成一个紧密的战术队形，向着混沌深处的某个方向行去。
他们穿过了一片由“恐惧”概念具象化而成的沼泽。每一步踩下去，脚下都会浮现出无数张扭曲哀嚎的面孔，试图将他们拖入绝望的深渊。
但这些士兵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他们百年的求生之路，早已将恐惧这种情绪，碾成了脚下的尘土。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属于“秩序”的光。
那是一片悬浮在虚空中的营地。
营地的地基，是数百个腐朽不堪，却依旧顽强地维持着形态的一战时期军火箱。它们堆叠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不大的平台。
一层无形的壁垒，笼罩着整个营地。那不是能量护盾，而是由“纪律”与“战友情”这两种纯粹的概念交织而成的庇护所。任何混乱的、恶意的深渊法则，在靠近这里时都会被自然地扭曲、排开。
陆渊看到了更多“一连”的老兵。
有的在擦拭着骸骨打磨的武器，有的在用某种深渊植物的汁液修补残破的军服，还有的，正围坐在一起，用一种只有他们能听懂的，夹杂着深渊低语的家乡话，低声交谈。
他们看到陆渊，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站起身，默默地行了一个残缺不全的军礼。
百年未见，长官依旧是长官。
孙二狗将陆渊带到营地中央，一个用炮弹箱搭成的简易桌子前。
“连长，您坐。”
他自己则笔直地站着，仿佛回到了百年前的战前会议。
“连长，俺向您汇报一下这百年来的情况。”孙二狗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开始讲述他们如何在这里挣扎，如何与怪物搏杀，如何摸索出利用深渊规则的方法。
讲到最后，他提到了一个最关键的情报。
“头顶上那只【巨眼】，”孙二狗指了指混沌的上方，那个陆渊无比熟悉的存在，“俺们一开始也怕得要死，以为是这鬼地方的老大。”
“但后来发现，它……好像对俺们这些小蚂蚁，根本没兴趣。”
“只要俺们不搞出太大动静，不试图往‘上面’跑，它就当俺们是透明的，从来没主动攻击过俺们的营地。”
这个情报，让陆渊陷入了沉思。
【巨眼】的力量，他亲身体会过，那是足以封锁时空的绝对压制力。但它却放任孙二狗这些“归乡人”在它的眼皮底下存在了百年。
这不符合深渊弱肉强食的本质。
除非……
孙二狗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俺们觉得，那只【巨眼】，不像个主宰，倒更像个……看门的。”
“一个狱卒。”
它的凝视，它的力量，似乎都只用于“镇守”。它只针对陆渊这种试图“离开”或“搅乱规则”的存在进行攻击。
一个问题，在陆渊的脑海中浮现。
如果【巨眼】是狱卒，那它看守的监狱里，关押的……究竟是什么？
“连长，您看这个。”
孙二狗从怀里掏出一张卷起来的，散发着腥臭味的皮质卷轴，小心翼翼地在桌上展开。
那是一张地图。
一张用某种不知名深渊生物的皮鞣制而成，用血液和矿物颜料绘制的，扭曲而不成比例的“地图”。
上面用粗糙的线条，标记了他们这百年来探索过的所有区域。有“哀嚎峡谷”、“骸骨平原”，还有几处画着骷髅头，代表着绝对危险的“禁区”。
这是他们用无数弟兄的性命，换来的百年“研究成果”。
陆渊的视线，被地图的最中心吸引了过去。
那里，被一个巨大而潦草的红色叉号，重重标记。
叉号的旁边，用凝固的，几乎发黑的血迹，写着两个字。
“下面”。
孙二狗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掩饰的颤栗。
“所有靠近那里的弟兄，都‘消失’了。”
“不是死了，也不是魂飞魄散。”
“就是……从所有人的记忆里，从这个鬼地方存在过的痕迹里，被干干净净地抹掉了。”
国策局，最高会议室。
气氛凝固如铁。
龙主任端坐主位，在他面前的全息投影中，除了北俄与圆桌议会的老面孔，多了一个极具压迫感的身影。
北美“神盾局”S级顾问，代号【奥丁】。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五的巨汉，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狰狞的蓝色卢恩符文，仿佛活物般缓缓流淌。一柄闪烁着电光的巨大科技战斧，就靠在他的座位旁，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龙主任，我们已经失去了耐心。”
【奥丁】开口，声若洪钟，震得会议室的空气嗡嗡作响。
“李耀文的死，撕裂了世界的帷幕。而你们，却试图将引发这一切的‘钥匙’，藏在自己的口袋里。”
他公开指责，毫不掩饰。
“你们在隐瞒神之死的真相，并且在包庇那支所谓的‘弑神者’小队。这种行为，会引发全球性的灾难，其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欧洲“圆桌议会”的使者，一位妆容精致的金发女士，立刻跟进。
“奥丁阁下的担忧，就是整个欧洲的担忧。我们已经观测到，全球范围内深渊裂隙的活跃度，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上升了百分之三百。这是末日的前兆。”
龙主任身侧，元老院的魏老坐立不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压力，已经达到了顶点。
【奥丁】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半个会议桌。
“我在此，代表神盾局，并联合圆桌议会、冬宫，正式向贵方提出‘国际联合审判’的提议。”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砸在众人心头。
“立刻，马上，交出韩清小队及其携带的所有战利品，包括【盖亚之种】和那些碎片。”
“她们将接受最公正的全球联合审判，她们携带的物品，将由我们共同保管、研究。”
“这是命令，不是商议。”
他顿了顿，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如果拒绝，神盾局将联合所有盟友，即刻将东方战区，定义为‘失控区域’。”
“我们将保留一切‘武装干预’的权力，以维护全球安全。”
赤裸裸的战争威胁。
“我附议！”
魏老猛地站了起来，仿佛生怕慢了半拍。
他转向龙主任，满脸的焦急与“顾全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