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儿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蜷缩在病床的阴影里,借着仪器屏幕微弱的光线,紧紧盯着那扇传来动静的窗户。
外面不是风,是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衣物靠墙的摩擦声,以及一种被刻意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
有人在外面窥探!
她立刻看向病床上的墓碑,他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对近在咫尺的危险毫无所觉。
监测仪上的曲线依旧“平稳”地跳动着,但那规律的滴答声此刻听起来却像死亡的倒计时。
窗外的身影似乎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观察,在确认。
苏宁儿甚至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冰冷的视线扫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最后牢牢地锁定在病床上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目标身上。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煎熬无比。
苏宁儿握紧了举着输液袋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一点点声响就会打破这危险的平衡,或者……引来更直接的攻击。
她脑子里飞速旋转:是幕宏渊派来的杀手?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吗?如果哪天动手,墓碑毫无防备,该怎么办?还是现在冲出去呼救?
会不会坏了计划,还是……?
就在她神经绷紧到极致的瞬间,窗外的动静消失了。那细微的摩擦声和呼吸声如同出现时一样,悄然隐没在深沉的夜色里。
走了?
苏宁儿不敢立刻放松,又维持着蹲姿等了好几分钟,直到确认外面再无声响,她才缓缓地站起来。
她再次看向墓碑。恐惧之后,一种强烈的疑虑再次涌上心头。
刚才那个窥探者,是幕宏渊的眼线来确认情况?还是……别的什么?墓碑他,真的完全 unawre吗?
这一次,她不再犹豫,伸手探向墓碑放在身侧的手臂。
她的指尖先是触碰到他手背的皮肤,一片冰凉。但就在她心下一沉时,那冰凉的皮肤下,似乎……极其细微地,跳动了一下?
像是肌肉下意识的紧绷,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苏宁儿猛地抬头看向墓碑的脸。
他依然紧闭双眼,呼吸平稳(通过面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是……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全身,最后落在他那只捂着腰腹伤口的手上。之前医生“处理”时,她隐约看到那伤口狰狞可怖,染透了绷带。
但现在,在昏暗的光线下,她似乎看到……他掩在伤口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有节奏地……敲击了一下?
那不是无意识的抽搐,那是一个清晰的、短暂的摩斯码节奏!
【安全】
两个字,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苏宁儿所有的恐慌和不确定。
他没事!他一直是清醒的!
刚才的一切,包括她进来后的试探,她的恐惧,甚至窗外那个窥探者……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冲上心头,是放松,是后怕,还有一种被这家伙算计在内的恼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她看着墓碑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线条冷硬的脸,突然很想狠狠掐他一下,问问他是不是连她刚才吓得半死的样子都觉得很有趣。
但她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了手。
她明白了。
戏,还在继续,而且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幕宏渊已经收到了消息,并且派出了眼线确认。他们“重伤或濒死”的假象,已经成功地让对方相信了。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继续演下去,等待鱼儿彻底咬钩。
苏宁儿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眼神复杂,但之前的慌乱已荡然无存。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挂上那副虚弱而担忧的神情,举着输液袋,脚步“踉跄”地、悄悄地退出了重症病房,仿佛只是一个放心不下同伴,偷偷前来探视的伤患。
门被轻轻关上。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病床上,墓碑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氧气面罩下,那干裂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极淡的弧度。
窗外,遥远的某栋建筑顶层,一个黑影收起了高精度望远镜,对着通讯器低声道:
“确认目标‘墓碑’生命体征极度微弱,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宁妖’曾短暂探视,情绪恐慌,确认无疑。报告完毕。”
加密的电波,再次悄无声息地射向“天幕”总部。
幕宏渊看着最新传回的报告,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和残忍。
“看来,收割的时候……快到了。”
苏宁儿回到病床躺下,合上眼,脑海里反复闪现着墓碑苍白的脸,监护室里那些跳动的数据。
大概十几分钟后,护士进来换药,直到脚步声远去,隔壁床传来轻微的响动。
“赤狐?”坟墓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很低,“你刚才…是去看我哥了?”
苏宁儿缓缓睁眼,侧过头。昏暗的光线下,坟墓的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里的关切真实可触。
她沉默了片刻,睫毛轻颤,再抬眼时,眸中只剩下沉重的疲惫。“嗯。”,“情况…不太好。”
她顿了顿,像是需要积攒力气才能继续:“…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失血太多…还没脱离危险。”
坟墓放在被子上的手无声地攥紧,指节泛白。
她沉默了几秒,低声道:“别想太多,我们先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才能…”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深深看了苏宁儿一眼。
那眼神里有默契,也有无声的支撑。不管发生什么,戏,必须演完。
苏宁儿读懂了她的未尽之言。她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进心底,只留下眉宇间一抹符合人设的疲惫与忧虑。
待感觉到坟墓的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苏宁儿藏在薄被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在她视网膜深处,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光界面瞬间亮起。视野越过窗外,精准锁定了斜对面住院部大楼的某个窗口。
一道模糊的人影立在窗后,望远镜镜片在夜色中反射出一点极细微的冷光。
窥探者仍在。
电子眼捕捉到的画面被迅速放大、分析、存储。
苏宁儿闭着眼,嘴角在阴影里绷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她“疲惫”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也藏起了所有外泄的情绪。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似乎都已沉入睡梦中的平稳呼吸声,与那片悬在窗外、无声无息的黑暗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