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病房内还残留着夜的寒意。
言廷从断续的睡眠中被沉重的声响惊醒。
他睁开眼,正好看到旁边蝰蛇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病床上。
蝰蛇作战服染血,合金义臂与金属床架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受损的关节处崩出几颗明显的电火花。
他整个人便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言廷心头一紧,“蝰蛇?你怎么了?”
蝰蛇没动静,好像是晕过去了。那宁儿?
言廷立刻起身去了苏宁儿病房。
房门敞开着,映入眼帘的惊魂一幕。
苏宁儿和坟墓相互倚靠着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苏宁儿脸色惨白如纸,左肩那片暗红色的伤口狰狞刺目,她闭着眼,呼吸急促而浅薄,仿佛随时会窒息。
坟墓蜷缩着,嘴角渗血,身体不住地轻微颤抖,灰败的脸色让她看起来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呼吸微弱。
“宁儿!坟墓!”言廷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真实的焦急。他顾不上自身的虚弱,脚步虚浮地冲到两人身边。
“医生!需要医生!”他抬头朝门口方向嘶喊,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荡。
言廷心急如焚跑去走廊外面,急忙去护士站通知急救。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到了那个身影。
墓碑病房。
那个永远沉稳、独有攻击性的男人,此刻正闭眼靠着门板坐在地上,头无力地垂着,他一只手捂着腰腹间的伤口,渗出的暗红色染透了半边作战服,指缝间满是干涸和新鲜交织的血液。
他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重伤之下虚弱的平静,竟削弱了以往那股迫人的气势。
不好!
言廷的心猛地一沉。连墓碑都……
“医生!快来人!” 他再次嘶吼,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几名穿着白色制服、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冲了进来。
每个病房内的惨状,明显都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一片手忙脚乱。
“生命体征监测!快!”
“这个失血过多,需要立刻建立静脉通道输血!”
“能量读数极不稳定,准备稳定剂!”
“小心他的义肢,可能有漏电风险!”
病房内瞬间被各种仪器的声音、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和移动病床的滚轮声充斥。
言廷被挤到门外,他看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几乎失去意识的苏宁儿和坟墓抬上移动床。
隔壁病房,医生费力地将沉重的、已昏迷的蝰蛇转移。
最后,几个人围住了伤势最重的墓碑。
“瞳孔对光反应迟钝!”
“血压持续下降!”
“快!推进急救室!需要立刻手术探查!”
医护人员的声音带着真正的紧迫。苏宁儿在被推出去的走廊上,艰难地睁开眼,看了一眼被众人围住的墓碑。
那眼神里不再是表演,而是闪过一丝真实的恐慌和不确定。
他……真的没事吗?他这样子看起来太严重了……
医院走廊的尽头,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始终低着头的男人,默默地将打扫工具车推向了杂物间。
关上门后,他迅速拿出一个伪装成普通通讯器的设备,按下几个按键,一条加密的信息随着电波悄无声息地发送了出去。
……
远在“天幕”总部,核心指挥室内。
幕宏渊正烦躁地揉着眉心,面前光屏上不断滚动着复杂的系统代码和错误报告。
“……全部更换!该死的,这不是普通防火墙,核心协议需要重新编译适配,至少还需要48小时……”他低声咒骂着,语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天幕的独特顶级系统,手下没人能帮得上忙。
就在这时,他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通讯器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条简短的信息编码。
幕宏渊瞥了一眼, initially 并未在意,但当他解码出信息内容后,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随即,一丝难以抑制的、混合着得意和残忍的笑容,缓缓爬上了他的嘴角。
“呵……呵呵……”他低笑起来,声音在空旷的指挥室内显得有些诡异,“重伤濒危?互相搀扶才逃回据点?连墓碑都……”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正在修复的天幕总部,之前的烦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愉悦。
“看来,持续的消耗战还是起作用了。再锋利的刀,用得太多,也是会卷刃、会断的。”他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在确认这个“好消息”。
“也好,省得我再多费手脚。等系统更换完成,正好去接收这几把……废铜烂铁。”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轻松,对空无一人的指挥室下达指令:“通知医疗监控小组,持续关注,但不必介入。我要确切知道他们……还能撑多久。”
白天那一幕。
苏宁儿躺在病床上,脑子里挥之不去。
凌晨。
医院走廊寂静无声,只有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晕。
墓碑经过紧急“处理”后,被推回了重症监护病房。
各种监控仪器连接在他身上,屏幕上跳动着看似危殆的数字和曲线,氧气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紧闭的双眼。
苏宁儿在自己的病房里坐立难安。她肩头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这个,她心里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会假戏成真了吧?那些医疗数据,那些医生的凝重表情……不像是装的。
最终,她咬咬牙,趁着护士交接班的间隙,悄悄溜出了病房。
她一手举着还在滴注的输液袋,另一只手扶着墙壁,脚步虚浮却坚定地朝着重症病房的方向挪去。
走廊空旷,她的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收。她轻轻推开重症病房的门,闪身进去,又迅速将门掩上。
房间里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墓碑微弱而平稳的呼吸声(通过面罩传出)。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仿佛失去了所有意识,那具总是散发着压迫感和力量的身躯,此刻在白色的被单下竟显得有些单薄。
“墓碑?”苏宁儿靠近床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恐慌。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苏宁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靠近了些,借着仪器屏幕微弱的光芒,仔细打量着他。
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呼吸透过面罩显得有些费力。那双总是冰冷刺骨、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紧闭着,看起来……异常安静。
这和她认知中的墓碑完全不同。那个永远掌控一切,连受伤都像是战略一部分的男人,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喂……”她蹲下在墓碑耳边轻唤了一声。
“墓碑?”
“你听得见吗?”
依旧没有回应。
只有生命体征监测仪上,那条代表心跳的曲线在规律地起伏,但频率似乎比正常人要慢上一些。
一股寒意顺着苏宁儿的脊椎爬上来。她开始怀疑,之前的计划是不是出了差错?
难道在“适当受伤”的过程中,发生了他无法控制的意外?
或者,幕宏渊的眼线比他们想象的更狡猾,刚才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碰触他放在身侧、连着输液管的手,想要确认那是否还有熟悉的温度和力量。
但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前一刻,猛地停住了。
她不敢。
她害怕碰触到的,是真的冰冷和脆弱。
黑暗中,她就那样僵在原地,举着输液袋,怔怔地看着病床上仿佛彻底失去防御能力的男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恐惧,悄然攥紧了她的心脏。
如果连他都真的倒下了,那他们……
没一会,苏宁儿听到了动静,她立刻蹲下。
是窗外,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