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不知在何时渐渐转小,最终化作了山林间缥缈的雾气,
只有树叶尖端偶尔滴落的水珠,还证明着方才那场暴雨的疯狂。
林间的空地上,战斗已经结束,最后一名试图逃窜的军统特务,被阿明在百米外一枪击毙,尸体滚落进了一个积水的泥洼。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唯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满目疮痍。泥泞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具尸体,大多穿着深色雨衣,属于军统一方。鲜血将大片大片的泥地染成了暗红色,积水的洼地里更是浮动着令人心悸的殷红。
折断的兵刃、丢弃的枪支、甚至是一些碎裂的肢体,散落在战场各处,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厮杀的惨烈。
“暗火”和洪门这边也付出了代价。
一名“暗火”队员壮烈自爆,两名洪门弟兄永远倒在了这片陌生的山林里,还有多人身上挂了彩,鲜血浸透了衣衫。
陈魁将鬼头刀杵在地上,环视一圈,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
“狗日的特务,倒是些硬骨头!折了老子两个好兄弟!”
张宗兴默默擦拭着砍刀上的血迹,脸色沉凝。
他走到那名自爆的“暗火”队员牺牲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浅坑和些许碎片。他弯腰,从泥水中捡起一枚被熏黑、略有变形的“暗火”身份牌,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厚葬他们。”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
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兴爷,您没事吧?”阿明从制高点滑下,快步走到张宗兴身边,他身上也有几处擦伤,但眼神依旧锐利。
张宗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战场,最后落在那块巨石方向。
小野寺樱在战斗结束后,就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此刻正跪坐在一名受伤的洪门弟兄身边,不顾血腥和污秽,熟练地打开医药箱,用清水冲洗伤口,撒上药粉,进行紧急包扎。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和坚定。
“我没事。”张宗兴对阿明说,随即转向陈魁,抱拳道:“陈大哥,这次多亏洪门的弟兄及时赶到,否则我们麻烦就大了。大恩不言谢!”
陈魁豪爽地摆摆手,但眼神中也带着凝重:
“张先生客气了!司徒大哥下了死命令,务必接应你们和赵兄弟安全回去。只是没想到,戴笠的狗鼻子这么灵,人手撒得这么开!看来他对你们是志在必得啊!”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刚才那个使倭刀的女人……张先生可认得?”
张宗兴眉头微蹙,摇了摇头:“不认识。刀法路数很诡异,不像是中原武功,倒有几分东瀛忍术的影子。但她似乎……是友非敌?”
“怪事。”陈魁摸了摸虬髯,
“这年头,东瀛人帮着我们打军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管他呢,只要不是敌人,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
两人正说着,负责外围警戒的一名洪门弟兄快步跑来:
“魁爷,张先生,我们在东边三里外发现了新的标记,很新鲜!指向野人沟方向!应该是赵爷他们留下的!”
众人精神一振!
赵铁锤他们果然就在前面!
而且从标记看,他们似乎也在向预定的汇合点野人沟移动!
“立刻出发!”张宗兴毫不犹豫地下令,
“此地不宜久留,枪声很可能引来更多的敌人!伤员简单包扎,能走的跟着走,重伤的……由洪门弟兄护送,寻找安全地点先行安置!”
命令迅速被执行。
牺牲者的遗体被就地简单掩埋,标记好位置,以待日后迁葬。伤员们得到了小野寺樱和懂些草药知识的洪门弟兄的紧急处理。
张宗兴走到小野寺樱身边,看着她沾满血污和泥水的双手和专注的侧脸,沉声道:“樱子,辛苦你了。还能坚持吗?”
小野寺樱抬起头,露出一丝疲惫但坚强的笑容:
“我可以的,张先生。只要能快点找到铁锤君,我什么都不怕。”
张宗兴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他抬头望向野人沟的方向,目光仿佛要穿透层层雨雾和山峦。
汇合在即,但危机并未解除。
戴笠损失了整整一支精锐小队,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大的搜捕网,恐怕正在收紧。而那个神秘出现的倭刀女子,如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虽然暂时帮助了他们,却也带来了新的谜团和不确定性。
山林间,雾气氤氲,杀机并未随着雨歇而消散,反而更加暗流汹涌。
“走!”
张宗兴一挥手,带着这支伤痕累累却意志愈发坚定的队伍,再次踏上了征途,向着兄弟所在的方向,也是向着更加未知的险境,快速行进。
脚下的路,被血与雨浸泡过,愈发泥泞难行。
但希望,仿佛就在前方那迷雾笼罩的山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