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归以来,李宣便一直留在孟岩身边。
对于孟岩数次暗示他应去辅助孙凌的提议,他都以各种借口婉拒。
他并未提及在江陵时被孙凌软禁的遭遇,但孟岩这等人物,何等精明,早已从蛛丝马迹中嗅到了不寻常,之后便不再强求。
“张主任,请您在此稍坐,孟老正在后院修剪花草,还需些时候才能过来。”
李宣对着沙发上面色阴沉的张博微微欠身,语气恭敬却疏离。
“不急。”
张博眼皮都未抬,只是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待李宣离去,张博才缓缓睁开眼,打量这间古朴而压抑的会客厅。
他没有去碰佣人奉上的香茗和水果,只是闭目假寐,脑海中翻腾的,全是牢狱之灾的屈辱和对徐浪那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恨!
想当年动荡时期,他亦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如今却沦为阶下囚,如同丧家之犬般从南方仓皇北逃,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得巴巴地赶来拜谒孟岩。
这其中的落差与苦涩,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
“张主任,怠慢了怠慢了。”
不知过了多久,孟岩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
张博瞬间睁眼,脸上堆起激动与感激,快步迎上:
“孟先生!大恩不言谢!”
“若不是您出手搭救,我张博怕是就要烂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了!”
“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可张博心里清楚,眼前这头笑面虎,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
他必须演好这场感恩戴德的戏。
孟岩热情地拉着张博坐下,感慨道:
“老张,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当年若不是你冒险相助,我孟岩早就死在那场风波里了。”
“这份情,我一直记着。”
“你儿子张嵩,也是为我办事才遭了奸人毒手,你为子报仇,反被凶手构陷,我若坐视不管,岂非猪狗不如?”
孟岩的话听起来情真意切,可张博心底却是一片冰凉,他听不出半分诚意,只能继续陪着演戏,脸上适时露出悲戚与不甘:
“阿嵩他……去得冤啊!孟先生,您可一定要为他做主啊!”
“这个自然。”
孟岩拍了拍张博的手背,话锋却是一转。
“只是,老张,眼下还不是时候。”
张博心中一股邪火猛地窜起,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孟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
“你在里面这段时间,外面可是天翻地覆。”
“那小子……在港城闹出那么大动静,上了富豪榜,唱首歌都能引得那位开口称赞。”
“前阵子他设计的河坝挡了洪灾,这你或许知道。但有件事,你定然不知!”
“什么事?”
张博心头一紧。
他在牢里并非完全闭塞,郝万年和儿子旧部的打点,让他能接触到外界信息。
徐浪的崛起如同一根根毒刺,早已扎得他坐立难安。
此刻听孟岩口气,竟还有更坏的消息?
孟岩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
“老李,亲自去了一趟江陵,回来当着不少人的面,夸了那小子,还重点提了一面‘万民锦旗’!”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张博。
“最关键的是,他……在那锦旗上,签了一个‘李’字!”
“什么?!”
张博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那位竟然……这徐浪,何时有了如此通天的手段?
“所以,”
孟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现在动他,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仅我们不能明着来,就连我们这辈人,最好都不要直接插手。”
“老张,你们张家于我有恩,我孟岩铭记于心。”
“但你听我一句劝,不管心里有多恨,这两个月,给我死死咽回肚子里!”
“等风头过去,等那小子把燕京党青壮派逼到不得不动手的时候,你的机会,自然就来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博一眼,补充道:
“另外,告诉你个消息,这小子,如今已是天海党青少派的人。”
“而且,据说他单枪匹马,就把整个燕京党青少派搅得天翻地覆,压得他们抬不起头。”
“我这么说,你明白其中的分量了吗?”
张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天海党!
燕京党!
这两尊庞然大物之间的恩怨,他再清楚不过!
当年他费尽心机想把儿子张嵩送进燕京党而不得。
如今徐浪不仅进去了,还是对头天海党的人,更夸张的是,他一人竟能力压整个燕京党青少派?!
这消息若非出自孟岩之口,他打死都不会相信!
带着满心的震撼与更加深沉的不甘,张博步履沉重地离开了孟家。
他明白,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看着张博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孟岩脸上那伪善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沉到极致的冰冷。
他低声喃喃,如同毒蛇吐信:
“账本……到底在哪儿……张嵩留下的账本……”
“咚……咚……咚……”
清岩会所内,徐浪敲响了纳兰云烟的房门。
“进来。”
里面传来纳兰云烟慵懒的声音。
徐浪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目光微微一滞。
天气转热,纳兰云烟穿着一身极其清凉的丝质睡裙,曼妙曲线若隐若现,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似乎刚起床不久,带着一股慵懒的媚态。
徐浪迅速收敛心神,反手关上门,直接切入正题:
“纳兰小姐,据我所知,夏侯云澜的人,已经盯上你在港城的‘亲人’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
纳兰云烟正对镜梳理着长发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嗤笑道:
“是吗?不可能。”
“我的家人早就安顿在港城,住处隐秘。”
“夏侯云澜手再长,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
“狡辩!”
徐浪心中冷哼。
李博阳传来的消息确凿,夏侯云澜不仅已经监控,甚至开始了逼供!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李博阳“不经意”的引导,既是为了取信于夏侯云澜,也是为了推动计划。
徐浪不理会她的否认,继续施压:
“哦?”
“那我怎么听说,夏侯云澜派了一队精干人手,直接去了加拿大呢?”
“什么?!”
纳兰云烟猛地转身,脸色骤变,死死盯住徐浪。
但仅仅一瞬间,她又强自镇定下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夏侯云澜派人去加拿大有什么奇怪?或许是生意往来,或许是递交财报给青帮元老,这能说明什么?”
“是吗?”
徐浪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步步紧逼。
“纳兰小姐,你就这么确定?”
纳兰云烟被他这种态度彻底激怒,或者说,是被那“加拿大”三个字戳中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她猛地站起,俏脸含霜:
“徐先生!如果你觉得我在这里白吃白住,是个累赘,甚至可能给你带来麻烦,那我走就是了!”
“我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你满意了吗?!”
说着,她气冲冲地弯腰从床底拖出行李箱,动作幅度之大,使得睡裙领口风光乍泄。
“让开!”
她拖着箱子就要往外冲,却被徐浪伸臂拦住。
纳兰云烟用力去推徐浪的手臂,却发现对方如同铁铸般纹丝不动。
她抬起头,美眸中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和浓浓的鄙夷:
“我一直以为徐先生跟其他男人不同,至少人格和道德上,远胜夏侯杰那种货色!”
“现在看来,是我眼瞎!男人,不管披着几张皮,骨子里都一样肮脏!”
面对她的斥骂,徐浪非但不怒,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带着邪气的笑容。
“啊!”
纳兰云烟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徐浪沉重的身躯就已经压了下来。
这不是上次那种心照不宣的演戏!
纳兰云烟清晰地感受到了徐浪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流氓!滚开!”
纳兰云烟真的怕了,俏脸惨白,疯了一般挣扎起来,指甲胡乱地抓向徐浪的脸颊和后背。
以徐浪的身手,本可轻易避开。
但他故意慢了半拍,让那尖锐的指甲在自己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甚至还被她扯下几根头发。
他闷哼一声,眼中戾气一闪,双手猛地发力,轻易就将纳兰云烟两条不安分的胳膊反剪到身后,用一只手死死扣住。
“你敢!徐浪!你要是敢碰我,我保证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纳兰云烟屈辱得浑身发抖,美眸中喷射出怨毒的火焰,死死瞪着徐浪,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是吗?”
徐浪的动作微微一顿,俯下身,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戏谑。
“纳兰小姐,我收留你,甚至不惜与夏侯云澜为敌。”
“你以为我看重的是华盟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报,还是……你这个人?”
他的手指,已经逼近到了她胸前。
“坦白说,关于华盟,你对我守口如瓶,处处隐瞒,把我当成冤大头耍得团团转。”
“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
纳兰云烟紧咬着下唇,撇过头去,用沉默对抗。
然而,徐浪接下来的动作,让她所有的骄傲和防线瞬间崩塌!
“你……你敢!”
纳兰云烟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惊呼。